第53章 回京
元承晚醒來時已是夜半, 短短幾個時辰過去,外頭已然換了天地。
三鎮兵馬集結,主帥列陣, 趁著夜色便圍了成紀沈氏門族。
武官這頭軍容整肅,另一頭也不遑多讓,一封朝奏已然快馬飛在路上,只待天明便送至天子案角。
將這樁禍國通敵的醜事一舉揭發, 震懾天下。
隴西邊陲之地的守軍亦早已傳符聽令, 排兵列陣, 死守於國門。
如今正是隆冬寒時, 羽項人糧草寡薄, 倘使他們膽敢犯邊半步,大周的將士們便也不必摁住劍鞘的最後一寸。
一夜之間, 西原大地已是劍拔弩張, 戰事一觸即發。
長公主神智漸漸附回□□時, 後頸痛感針紮一般, 漲漲遊走, 一陣陣刺激著她的神經。
提醒著她, 方才經歷的一切都不是虛妄。
榻上的女子只感覺到周圍一片寂靜, 元承晚一顆心再次沉沉墜下,幾乎不敢睜眼。
房內燈火如晝, 連影子都仿佛被凝滯於原地, 唯有榻邊男人時不時眨動的眼眸,仿佛是這悄寂室內的唯一動靜。
裴時行自刑訊室出來便直接守坐到了元承晚的榻邊,不知疲倦地守著她。
此刻望著枕上的女子烏濃長睫輕顫, 仿佛欲睜,卻又不敢睜, 裴時行心下一慟。
沙啞的嗓也含了哭腔,喚出一聲:“狸狸——”
元承晚驟然張開眼皮,是裴時行。
“裴時行……”
她再也忍不住滿心懼怕,卻又半信半疑。
再用力眨一眨眼。
幸好,他還在。
只是這一眨,滾圓晶瑩的淚珠子便飛快自眼眶落了出來,長公主顧不得那許多,艱難地自被中探出一雙手,張開玉臂沖著榻邊的人。
要抱。
今夜落雪無聲,素來寒峭的朔風也悄然落定,並不似往日一般,尖利呼嘯著敲打在窗牖上。
燈火紅帳深處,遍身血跡的男子抱著哭到哽咽的女子,久久難言。
明明只有一個人的哭聲,卻叫兩個人一道紅了眼。
男人熬了一日一夜,漆黑的眸中血絲密布,薄唇被奔波的寒風割皴,素來清雋的下巴上也生出青虛。
女子又是後怕又是疼痛,連裴時行擡指輕觸到她頸上的力道都會引起她的低聲痛吟。
這對尊貴的男女,彼此相擁在他鄉的雪夜裏,二人俱是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
可也從未有一刻,令他二人如此急切地渴望確定對方的存在,如此虔誠地感謝老天的慈悲。
“裴時行,我要你再抱緊些。”
元承晚一雙粉臂死死勒住男人的腰,仿佛尋到庇護的小獸,整個人都蜷縮進裴時行的懷抱。
口中卻要霸道地指使著他。
“晚晚乖,”男人順從地遵照了小公主的命令,絮絮的吻落在她發間,手上力道愈發強悍。
這般的抱姿其實不是很舒適,卻可以叫一對男女的心跳貼在一處。
仿佛感受到彼此滾燙的血液呼嘯過血管,怦然回響。
“晚晚,別怕了,壞人都被抓起來了。”他啄吻在她額上,用一種近乎童稚的語調同她敘起今日的一切。
元承晚始終沉默地坐在裴時行懷中,唯有一雙手攥緊他衣襟的力道不改,泄露出她至此刻猶未平定下來的恐慌心緒。
“沈氏門庭自沈太妃薨逝後便不復往日榮光,族中子輩亦不算出眾,或許最初只是起了貪婪心思,暗中販私鹽。”
裴時行唇畔笑意轉冷:
“只是後來鹽政革新之事在即,倒叫這群宵小之輩自覺受迫,走投無路。”
故而才敢在私底下同羽項人往來,甚至暗中同遠在封地的安王取得聯絡,意欲打著起兵靖亂的旗號,扶安王上位。
只是他們想的是借羽項人的力量來擊潰朝廷兵馬,卻不知引狼入室,便再也沒有將狼趕出去的可能了。
當真是蠢惡至極!
“晚晚,一切都結束了,羽項人胃口太大了,可惜兵力卻比不過大周,你放心,如今只是西境只是戒嚴,這仗,打不起來。”
他話音仍是一如既往的篤定。
可單是這般醇厚低柔的話語,便給此刻的元承晚帶來無數的安定感。
看他此刻沉著可靠的模樣,任誰也不會知曉,這樣一個人今日曾因懷中的女子失去理智。
而後更是幾近癲狂之態,對著沈夷白動用了私刑。
可裴時行知曉,自己本就不是什麽善人。
“狸狸?”他寬厚溫熱的掌一下下落在懷中人柔嫩的脊背上,卻又敏銳地察覺到她此刻的沉默。
“裴時行,今日自背後敲暈我的人,是沈夷白?”
“是。”
裴時行將人壓在懷中,不欲令她窺見自己滿眼的殺意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