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文案
第三日, 七夕夜的三名刺客撐不住日夜連番輪軸而來的審訊,先後自揭身份向官府投誠。
裴時行的確殘忍,這種神經被反復輾轉碾磨的壓力並不是誰人都能承受的。
而後兩個時辰內, 其余的九名刺客也或主動,或被同伴指認而出。
皆一並被收監下獄,嚴加糾問。
他用的就是一輪輪摧殘人的神經的法子,將他們陷入彼此孤立仇視的境地, 在眾人心頭惶惶之時, 再敲山震虎。
至此, 賊人潰不成軍, 自揭自發, 相互揭穿。
一網打盡。
元承晚是自道清口中得以聽聞這一消息的。
小長隨滿面歡悅地來向殿下報喜,而後又話音懇切地為自家郎君請罪:
“殿下恕罪, 郎君此番暫攝三司主管一職, 還需趁眼下勢頭, 一鼓作氣地糾察下去。”
“您別擔心, 他在獄中一切都好。”這小長隨顯然不是很會說話。
“約莫兩三日後便能歸家了。”
元承晚仍是笑著應下。
她那日被三司的人一路護送回府中也並未發作。
連日以來觀花賞景, 自得其樂;甚至傍晚於庭中散步之時, 還頗有閑情地投壺擲箭。
依裴時行所言, 投之而習以手感眼準。
看上去當真是乖巧極了。
“聽雪,”待送走道清, 她玉手支頤, 閑閑倚靠,將目光自園中那一株最艷的牡丹身上移開。
而後繼續道:“午後替我約見宋臨。”
小女官提醒她:
“殿下,您忘啦, 午後您約了辛醫正至府中賞景的。”
若說聽雪前幾日還對殿下忽而約見李釋之的緣由摸頭不著腦。
那麽現下她已然知曉了殿下的籌謀。
昨日府上長史宋定例行稟事時,她也在一旁伺候, 宋定說辰朝時李大人當場上了一篇《鹽鐵新論》,陛下看後擊節贊嘆。
未幾時便散了朝,詔了李大人獨自入殿詳談。
今日提起的這位宋臨亦是殿下施過恩,對殿下心懷感念之人,如今約莫已是做上了國子司業。
殿下向來慧眼,此番若要詔他,想必這位也快在陛下跟前露頭了。
觀殿下來日的種種作為,小女官在心頭贊賞不已。
就該這般!
殿下才不是什麽紈絝,她家殿下明明深明大義,穎悟絕倫,從不輸那勞什子的麒麟子。
“哦,”元承晚了然地點了頭,“本宮倒是忘了。”
她紅唇笑意仍是散漫,眼神卻漸漸凝聚起鋒芒:“聽雪。”
“是。”
“去把那株開的最艷最高的牡丹拔了罷。”
“啊?”
殿下生來尊貴濃艷,千嬌萬態,自然被推為上京美人之首,也一向喜愛這花中至美至艷的牡丹。
“它開的太艷麗了,將旁人的顏色都奪盡了。不好。”
殿下的話音仍是嬌嬈又和緩,小女官心頭酥酥麻麻,暈乎乎地聽命而去。
待這株礙眼的牡丹被清移過後,辛盈袖也如約登門。
二女相約共坐於長公主府後堂的萃園之中,滿園花顏妝色深淺,假山嶙峋奇絕,恍如置身於瑤池仙境。
更何況她身邊的確有個神女般艷麗的女子。
辛盈袖仍是細觀了元承晚的臉色,確認過她身子無礙。
小醫正不放心地再次提點道:
“殿下,離臣為您推算的生產之期只剩十九日了,您從現下就應當周全準備。”
元承晚含笑點頭。
這一切都無需她操半分心腸,裴時行和宋定早已操持好了一切。
話題便這麽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孩兒身上。
“阿霽仍是管不住的調皮,索性她同她阿耶臭味相投,便叫崔恪自己操心去。”
前日崔青霽又帶著同窗下了梁河撈魚摸蝦,對方家中家教甚嚴,當夜便帶著人找上門來。
辛盈袖聽著那位夫人口口聲聲“女兒家應當清閑貞靜,守節整齊”“做甚事體都該行己有恥”。
好似看到一個老年回春的崔夫人。
這位話裏話外都在罵阿霽身為女兒家卻行止無狀,不通禮數。
辛盈袖唇角笑意發僵,歉是道了,可當著面兒的她也拿話夾槍帶棒地刺了回去。
但關過門來,方才體面的假笑倏而自嘴角消失,仍是免不了越想越怒。
這怒意上腦,激的辛醫正不顧高門裏多年而來修出的好體面,當場便取了毛撣子攆出門。
預備要將崔青霽渾身的猴子皮好好松過一遍。
怎會有這般倔強又貪玩的臭丫頭,三番兩次入河鳧水,如今更敢夥同旁人,當真不知兇險!
可這一撣子抽出去,卻是將將歸家的崔恪替女兒擋下了。
“袖袖,孩子還小。”
細直青韌的竹撣破風呼呼有聲,男人的臂幾乎是當場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