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D大調波蘭舞曲(第2/3頁)

家裏有張夏天乘涼用的竹床板,夫妻倆生怕宋瑩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竹床板扛進了林棟哲房間。莊圖南從此在林棟哲房間打地鋪了。

奶奶想睡莊圖南的房間,比小隔間寬敞舒坦。黃玲拒絕了,“媽,你睡我們房間,晚上有事叫我們也方便,你睡圖南的房間,你隔著門喊我們,別說我們一家了,鄰居家晚上都睡不好了。”

莊圖南睡林棟哲房間,莊筱婷睡莊圖南房間,莊超英和黃玲硬撐著起夜,莊家總算熬了下來。

兩個月後,奶奶腿腳好了,但她不想走了,在二兒子家要做家務,在大兒子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她當然想和大兒子、大兒媳住。

飯桌上,奶奶挑起了話頭,“不回去了,留下幫老大媳婦照顧圖南和筱婷……,我現在腿腳好了,晚上不用人照顧了,白天還可以幫你們做點家務……”

奶奶笑眯眯道,“你們工作辛苦,應該睡大房間,我和你爸爸就睡圖南的小房間好了,筱婷繼續睡她的小隔間。”

莊超英愣住了,他直覺此法不可行——因為長期缺乏睡眠,他現在經常耳鳴,精神上幾近崩潰,他知道黃玲也快撐不住了——但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拒絕母親。

黃玲呆呆地看著婆婆,她隱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但因為長期缺覺,她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別說反駁,她連婆婆的話都有點聽不懂了,她艱難地思索著,什麽叫“不回去了,留下幫老大媳婦照顧圖南和筱婷。”

奶奶再接再厲開口,希望一鼓作氣把事情敲定,“你們要沒意見,我就叫你們爸爸過來了。”

一片沉默中,莊筱婷怯生生道,“那哥哥睡哪兒?哥哥還睡林棟哲房間呢,林棟哲老想拉著哥哥聊天、看閑書,哥哥晚上想多看一會兒書都不行。”

莊超英和黃玲同時大夢初醒般反應過來了,他們居然把莊圖南忘了,莊圖南還流落在外呢。

莊筱婷又道,“林棟哲看不懂《三國演義》,老纏著哥哥給他講。”

莊超英臉色變了,爺爺奶奶和莊趕美一家住房條件不差,他不能因為奶奶的異想天開,犧牲莊圖南的學習。

黃玲注意到莊超英臉上的表情,知道莊筱婷的話擊中要害了,也知道自己不用開口了。

奶奶見話風不對,試圖力挽狂瀾,“初中課程簡單,隨便看看就可以了。”

莊筱婷又說了一句讓莊超英下定決心的話,“哥哥說同學們都很厲害,他每天晚上復習完才睡覺。哥哥早上起來用冷水洗臉,他說他怕騎車的時候犯困摔下來。”

黃玲冷眼旁觀,見女兒把一貫能言善道的婆婆堵得沒話說,突然間想到棉紡廠評價林棟哲機靈,“秤砣雖小壓千斤,一嗓子嚎出了兩間房,”

黃玲不合時宜地想笑。

奶奶不得不回了自己家,據說,奶奶一回去,就又包攬了莊趕美家所有的家務,晚上自己起夜,也不喊人了。

林武峰和宋瑩不約而同地發現,奶奶住莊家休養的這段時間,他倆的日子太舒服了。

莊圖南住林棟哲房間時,早上起床時會順便把林棟哲也叫起來,晚上會督促林棟哲做作業、刷牙、睡覺。

皮猴林棟哲很聽莊圖南的話,乖乖地早上按時起床、晚上認真做作業。

林棟哲聽話,宋瑩很久沒打罵他了,母慈子孝,一片和睦。

美好的日子太短暫了,林武峰和宋瑩很舍不得莊圖南搬回去,宋瑩非常希望某天深夜,黃玲來敲西廂房的門,“家裏住不下,我兒子就放你家了。”

宋瑩長籲短嘆,“我怎麽就沒給棟哲生個品學兼優的哥哥。”

奶奶回家後,莊家的生活總算回到了正軌,莊圖南更加投入地適應新學校、新環境。

一中的學生家庭有小半是幹部或知識分子家庭,這些家庭出來的學生見多識廣、興趣廣泛,學校的各項活動中,他們往往都是積極分子。

秋季運動會之後,各班委敲鑼打鼓,四處吆喝著同學們報名參加元旦聯歡會,初一的學生們還不太放得開,只肯報名表演詩歌朗誦。

班長看著報名表上一溜的詩朗誦欲哭無淚,班委之一的數學委員莊圖南鬼使神差地報了手風琴獨奏,《在北京的金山上》。

宋瑩有台手風琴,莊圖南決定向她請教。

宋瑩一口答應了莊圖南的請求,翻出了箱子裏塵封已久的手風琴和琴譜,莊圖南意外地發現,黃玲也識譜,兩個媽媽周日輪流教導莊圖南。

莊圖南勤學苦練,一個月後左右手就能配合了,他正是最好強的年齡,完全不顧肩膀和大腿的疼痛,抓緊一切時間練習,希望能在聯歡會上盡善盡美地表演。

小院裏傳出了琴聲,林棟哲不再打蒼蠅了——他技藝精進,已經可以赤手空拳抓蒼蠅了——他經常坐在練琴的莊圖南對面,認真地聆聽,他也想學,但是手風琴太重,他目前的身高、體重還負擔不起,只能求莊圖南多練習一會兒,他多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