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萬一會下暴雨呢?”

其實以前,應春和不是沒有跟任惟吵過架。每次吵完一架之後,性格使然,他也不會主動找任惟和好。

任惟常說他這種時候特別氣人,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就算說了話,說得也不好聽。

後來應春和稍有改觀,在不知道說什麽來緩和關系的時候,會選擇給任惟做一碗面,在底下埋一個荷包蛋。

有點笨拙的方式,但任惟意外的很吃這一套。

昨晚那情形說白了不過是吵鬧著玩的,一夜過去什麽事都沒了,應春和畢竟不是記仇的人,也不喜歡小題大做,不會為這麽點小事就同任惟冷戰或是別的。

可實在沒想到,任惟昨晚竟會那般鄭重其事地同他道歉,讓他消氣。

從冰箱裏拿出雞蛋的時候,應春和在心裏默念:這只是看在他明天就要走了的份上,並非是想要同人和好。

“今天早上吃面?”任惟揉著眼睛從臥室出來時,正巧見應春和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面出來。

聽了他的問話,應春和的動作一頓,將那碗面放在桌子上,沒看他,“嗯,你吃的話我給你下一碗,現在只做了我這份。”

“噢,行。”任惟沒太睡醒,狀態還有點萎靡,蔫蔫地一邊往洗漱間走,一邊有氣無力地回,“你要是嫌麻煩就別給我下了,我洗漱完自己來下。”

“沒事,煮面很快的。”應春和佯裝自然地用不耐煩的語氣道,“倒是你,洗漱快點,面很容易坨的。”

“好——”任惟懶洋洋的聲音從洗手間傳出來。

應春和轉身走進廚房,看著流理台上已經裝了個荷包蛋的陶瓷碗,莫名覺得臉有些熱。

任惟洗漱完出來的時候,應春和已經在餐桌前坐下吃面了,對面還擺了一碗面,是給他的。

任惟走過去坐下,沒有立馬吃,而是打量了一下應春和的臉色,輕聲問,“你不生我氣了吧?”

應春和一口面噎在嘴裏,差點沒把自己給噎死,連忙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皺著眉道,“本來就沒多大事,你犯不著這樣。”

犯不著怎樣呢?

犯不著如此小心翼翼地彈吉他唱歌、道歉、試探,但應春和心裏也很清楚為什麽任惟會這般做,原因太簡單了——因為他們如今什麽關系也沒有。

就像應春和催眠自己的一樣,他收留任惟是出於善意,而非是出於情分。

情分,他們之間沒有這種東西來維系,脆弱易折、岌岌可危,一不留神就可能斷裂。

“你沒生氣就好,我也只是確認一下。”任惟又恢復了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樣子,對應春和笑笑,“我這寄人籬下的,萬一讓你不高興了,你把我轟出去,我豈不是只能睡沙灘了?”

明知他是為了緩解氣氛而開的玩笑,應春和卻笑不出來,把吃完面的空碗往前一推,冷淡地看著對面的人,“怕什麽,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任惟唇邊的笑意消失殆盡,半天沒說話,埋頭吃面,吃了好幾大口後,才吐出一句,“到底是我想走,還是你想我走?”

話語裏的苦澀幾乎要溢出來,讓應春和的喉嚨都跟著發澀。

“任惟,我們之前說過的,我只收留你這三天。”應春和看著低頭吃面的任惟,緩緩道,“等明天輪渡一來,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諾,離開這裏。”

不能再久了。

如果他們之間注定要迎來一場離別,應春和希望是越快越好,這樣他才不會在過於美好的夢裏沉睡不醒。

“我知道了。”任惟沒有擡頭,聽著應春和將空碗拿進廚房,水龍頭放水洗碗,而後出去院子裏澆花。

這期間,他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久而久之,身體傳來一種鈍鈍的麻木感。

碗裏還剩的一點面已經坨掉了,任惟慢慢地開始繼續吃面,嘴巴裏卻沒吃出什麽味道,嚼蠟一樣,但因為是應春和煮的,又實在舍不得倒掉。

突然的,在他又一次用筷子挑起面條時,注意到碗底有不同於面條的東西,是一個荷包蛋。

就是這個瞬間,他的大腦裏閃過很多支離破碎的片段,讓他得以窺見一點被他錯失的、他與應春和的曾經。

在那些片段裏,應春和也為他煮面,也在碗底埋一個荷包蛋,這是應春和式的和好。

任惟吃完面來到院子裏的時候,應春和正蹲在地裏,在處理多余的雜草,手上沒有戴手套,沾上了不少泥土,不嫌臟一樣。

“需要幫忙嗎?”任惟走到他身邊,想要蹲下來幫他一起,卻被應春和拒絕了。

“不用,沒多少。”應春和頭都沒擡。

任惟卻不聽他的,在他邊上蹲下來,用手拔出地裏的雜草,手上瞬間沾上了不少泥土。

“我都說不用了……停!別動!”應春和轉過臉看向任惟,結果這一眼卻差點沒把自己的心都嚇出來,“別使勁了!你手上那個不是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