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笑你是個傻子”

“怎麽?”任惟停下腳步,回頭認真地望向應春和,準備聆聽他未說完的話。

應春和與之四目相對,任惟的眼眸澄澈得好似一片湖,湖水寧靜、柔和,隨便說點什麽都能化為石子令這湖面泛起不小的漣漪。

說什麽呢?

要自揭傷疤說那些任惟一無所知,也不得而知的陳年舊事麽?

當然是不。

畢竟,這世上並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應春和受到十分的痛,若是講給還在熱戀期的任惟聽,或許能夠讓其感受到七分的痛,但若是講給如今不知愛、也不知恨的任惟聽,能讓其感受到的或許只有五分、三分痛,亦或是更少。

傾聽的人只能感知到一小部分的痛感,受傷的人卻需要再度將傷口摳到潰爛,等到新的一輪愈合。

這實在不劃算,也實在太難看。

“算了。”應春和吐出一口氣,出於對自我的保護從而選擇放棄傷害任惟的機會,“不關你的事。”

但粉飾太平的冷漠有時也會成為傷人的利器,任惟臉上的熱切快速冷卻下去,不再看應春和,聲音也低低的,“即使是前男友,關心一句也不過分吧?”

應春和對此卻嗤之以鼻,“好的前男友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言外之意:而不是分手四年後一聲不吭地找上門來。

接下來出校門的一段路,兩人都不再說話,互不搭理。

這一幕同下午進校門那幕巧妙地重合,讓應春和打心底覺得滑稽。他不知道自己跟任惟待在一起怎麽好像小學生一樣,動不動就要吵嘴仗。

好在小學生任惟消氣消得很快,剛出校門就轉過來對應春和說,“我想去買瓶喝的。”

應春和看了一眼校門口的便利店,又看向任惟,“你帶錢了嗎?”

任惟愣住,不可思議地問,“現金?不能用手機掃碼嗎?”

應春和就知道任惟不可能帶錢,或者說現在城市裏的人出門都很少會帶現金,畢竟如今手機支付已經很普遍了,出門只用帶手機就好。

可惜這裏是離島,電子交易並未能得到廣泛推行;這家便利店又是開在學校門口,學生基本沒有手機,學校也不允許帶手機。

出於這兩方面的原因,這家便利店目前只收現金。

應春和摸了一下口袋,找到張不知是哪次放進去忘了拿出來的十塊錢紙幣,將其遞給任惟,“有張十塊的。”

任惟給他看自己的手,兩只手都提著應春和的畫具,顯然騰不出空接紙幣。

應春和見狀,冷笑一聲,“那你買了不也沒手拿?幹脆別買了。”

聽了這話,任惟倒也沒生氣,只低著頭說,“但我是在幫你提東西。”

只這麽一句話,便讓應春和啞火了。

“走吧。”應春和有點別扭地開口,率先一步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選你想喝的。”

任惟快步跟上去,得寸進尺地說,“想喝汽水。”

應春和由於理虧並未對任惟這一要求進行駁斥,僅淡淡提醒,“十塊以內。”

其實這句提醒也不是很有必要,小海島的便利店根本不會進售價在十塊以上的汽水。畢竟,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對離島人而言,售價在六塊以上就已經算是天價汽水。

“第三排中間那個藍色瓶子的。”

從北京來的大少爺任惟好巧不巧,真看中一瓶天價汽水,海鹽檸檬味,售價八塊。

那是一款新出不久的汽水,應春和前段時間出於好奇買過一次,特別難喝,那味道簡直像在喝汽油。

應春和打開冰櫃門的動作微頓,問任惟,“你喝過這個嗎?”

“沒啊,好像是新出的吧,之前沒講過,我想試一下。”任惟答得很坦然。

從前的任惟也會這樣,熱衷於嘗試一切新上市且包裝獨特的零食,經常會踩雷,但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應春和打消了提醒任惟這飲料很難喝的想法,在心裏先跟自己撇清關系:這不能怪他,是任惟自己的選擇。

結完賬,應春和讓任惟先把畫具放地上,將那瓶汽水遞過去給他。

許是真的渴極了,任惟接過去就急急地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動作一氣呵成。

隨著塑料瓶裏液體逐漸少去三分之一,任惟的臉色漸漸變了,眉頭擰起來,五官也有些微的扭曲。

應春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狀似無意地問,“怎麽了?”

任惟將蓋子擰緊,一臉難色地看了看瓶身包裝上寫著的牌子,暗暗將這個牌子的汽水拉入黑名單,半響才吐出一句,“好難喝,一股汽油味。”

這評價讓應春和微怔,隨即他聽見自己發出了一道短促的笑聲,為這莫名其妙且無人知曉的巧合。

“你笑什麽?”任惟被應春和的笑聲弄得不明所以,但卻因對方心情轉好而跟著也帶上笑意,似是被應春和的笑聲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