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5頁)

趙輝自是不接:“我已經有兩套房了。給我也不能過戶。”

“等東東成年了,掛在他名下。”

趙輝笑了笑,還是搖頭:“那也不行。東東什麽品位我清楚,喜歡那種金碧輝煌的。”

“不能光讓你做人,我也要表示一下。生意人都是有恩必報,你懂的。”

“之前蕊蕊看病那筆,數目難道還少?我已經是面皮老老、肚皮飽飽了。”

“那是借給你的,不算,一樁歸一樁。”

鑰匙在兩人手裏推了一圈。吳顯龍最後把話說得很實在了,也很窩心:“其實感謝只是一方面,我們倆什麽關系?我和東東又是什麽關系?真要沒條件也就算了,送件衣服送點兒水果你也別嫌少。現在我情況還不錯,讓自己兄弟還有侄子稍微沾點兒光,對我來說在能力範圍之內,也是很軋台型的一件事,你又何必掃我的興?我做生意是為了什麽?賺錢是為了什麽?不就是想讓自己人過上好日子嗎?我無兒無女,你就是我嫡親的兄弟,東東、蕊蕊就是我嫡親的孩子。你再推辭,要麽是假惺惺,要麽就是故意和我劃清界限。”

趙輝到底是沒收下。這樣一幢別墅,配置定位,市價無論如何也在兩千萬以上,拿來跟水果、衣服相提並論,怎麽說都不合適。兄弟是兄弟,關系擺在那裏,談什麽都可以,唯獨不可跟錢搭上界。何況吳顯龍又是那樣的身份,要說一點兒沒有撇清的意思,那也是假話。趙輝說得也很實在:“再過十年,等我退休,阿哥要是不嫌棄,我就跟著你混了,你給我什麽,我都收下。”

話說到這地步,趙輝也怕吳顯龍不開心。“朋友都沒剩下幾個了,阿哥你要是再不體諒我,我只好去跳樓。”這麽泄氣的話,是頭一回擺上桌面,也只有對著吳顯龍,才好意思說。真正是把他當大哥了。臉上還要硬撐,一直笑,好減些消極的意味。說到苗徹那段,實在是抑制不住,鼻子酸了一下,急忙低頭。心頭堵得要命,竟是從未有過地沮喪。“他說得沒錯,到這把年紀,別人看不起還在其次,最怕的,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話出口那瞬,頓時把這陣子所有的憋屈和窩塞統統鉤了出來,能說的不能說的,怪得了人的怪不了人的,有理的沒理的,一股腦兒對著吳顯龍掏了個遍,像傾訴,又像發泄,酣暢淋漓——好像除了吳顯龍,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可以這樣,泥沙俱下般地說話。

“總之,一切怪我。”最後,趙輝幽幽說了句。

“跟人品沒關系。運氣有點兒糟。”吳顯龍實話實說。

“也不能完全怪運氣。我自己曉得的。”

吳顯龍沉吟道:“你是高標準嚴要求。”

“及格線都不到了。”趙輝搖頭。

又過一陣,薛致遠打電話給趙輝,也不寒暄,徑直說了個方案,大剌剌的:“老趙,這事交給你了——”趙輝扳手指,上任不到兩個月,這已是第三次了。前兩次還是當面聊,來龍去脈交代一番,功夫再表面,終是做了些。一次比一次敷衍。這次索性不露臉了,電話裏三言兩語,簡潔明了,比發電報多不了幾個字。趙輝本想當面拒絕的,想了一下,只說“我考慮看看”。到了下午,也不打電話,回了條信息:“抱歉,有些難度。”

他猜薛致遠立刻便要追究,誰知竟沒有。隔了幾日,薛致遠新成立的文化投資公司舉行開幕酒會,邀趙輝一同前去。趙輝想,這事逃不脫的,便答應了。請柬上說要正裝出席,他便換了套西裝。地點在外灘一家五星級酒店,走進去,布置得富麗堂皇。宴會廳前偌大一塊LED(發光二極管)光幕,炫得人眼花。趙輝想,老薛做事向來講究排場,蓬頭起得比誰都足(方言,起蓬頭意為造聲勢)。遠遠瞥見薛致遠站在一眾人中間,談笑風生,男男女女都是盛裝。趙輝拿了些吃的,找了位子坐下。薛致遠走過來,在他肩頭一按,也坐下。

“介紹幾個女明星給你認識?”

趙輝朝那邊瞥了一眼,搖頭:“妝太濃,看不清臉。”

“玻尿酸、肉毒杆菌打多了,肌肉全是僵的,看不清反而好,免得被嚇壞。”薛致遠笑笑,停頓一下,“那件 case,沒的搞?”

趙輝想,來了。“嗯。”

“也對,安全第一,細水長流嘛。這樁先不談,”薛致遠說著,拿出一份文件,遞過去,“你再看看這個。”趙輝接過,是某影視公司申請融資的計劃書,“公司你聽說過沒有?他們新拍的那部電影,上個月剛拿下金馬獎四五個獎項。下半年準備投拍一部武俠片,導演和演員都是超一流,大IP(知識產權)項目,還在籌備階段就是萬人矚目。——我預備投個八千萬。”

“致遠信托直接融資不是蠻好?”趙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