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6頁)

他問陶無忌,程家元怎麽回事。“我叫他來,他不肯。我說胡悅也來,他一本正經地讓我別開玩笑,就把電話掛了——是不是被胡悅拒絕了?”陶無忌聳聳肩:“也許。”蔣芮壞笑:“問問胡悅就知道了。”陶無忌在他肩上打了一記:“別唯恐天下不亂。”

吃飯時,苗曉慧一直在發微信。陶無忌問她是誰。她說是上次跟胡悅相親那人,把手機給他看。陶無忌瞟了幾條,都是禮節性的問候,沒什麽過分的。但彼此都是男人,個中套路是再熟悉不過的了,話裏有話、以退為進、步步為營、層層加碼——那些心思便是用腳指頭也猜得出來。“一直有聯系?”他問她。

“也沒有一直,就偶爾。”苗曉慧問旁邊的胡悅,“——這人不討厭,是吧?”

胡悅看了陶無忌一眼,笑笑:“還行。”

結束後,陶無忌送兩個女生回去。聊到蔣芮,苗曉慧說他有點兒戀母情結:“聽說他以前在宿舍裏跟他媽打電話,一打就是半小時。我這輩子跟我媽打電話從沒超過十分鐘。”

“你這個女兒是白養了。”陶無忌道。

“他連手機屏保都是和他媽的合影。肉麻。”

“就不興男生跟媽媽親一點兒?”陶無忌停了停,“——你爸,說什麽了嗎?”

“我爸說,敵人相當狡猾,已經混到組織最前沿了,要小心提防。我爸還說,他已經想好了一千種折磨你的方法,殺人不見血,讓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苗曉慧咯咯直笑。

陶無忌暗自嘆息。話是說笑,但意思多半差不多。那天晚上,趙輝問他:“跟未來嶽父一起上班,什麽感覺?”他苦笑:“有些發怵。”趙輝安慰他:“苗大俠這人我了解,絕對公私分明。”陶無忌道:“聽說審計分部在二十五樓。”趙輝一怔,隨即明白他在自嘲,一拍他肩膀:“沒事。跟緊大部隊,盡量少私下接觸,問題不大。”

“除死無大礙。”苗曉慧笑。

陶無忌朝胡悅看一眼,後者也在笑:“別怕,苗處又不會吃人。”苗曉慧接口:“就算吃了,也是工傷,組織會負責的。”兩個女生笑得沒心沒肺。陶無忌只好也跟著笑。把兩人送到樓下,陶無忌說要走,苗曉慧硬是不肯:“上去坐一會兒——”陶無忌看表,十點一刻:“不早了。”胡悅也道:“坐一會兒,保證讓你趕上末班車。”陶無忌拗不過,跟著上樓,在沙發上剛坐定,忽見苗曉慧捧著一個蛋糕,笑吟吟地出來。他一怔,瞥見蛋糕上刻著“朋(鵬)程萬裏”。苗曉慧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出色的。祝賀你!”胡悅也在一旁微笑。他這才曉得是這兩人特意安排的,心裏一暖:“謝謝!”

“等著你在審計分部大幹一場,讓我爸刮目相看。”苗曉慧柔聲道。

到審計部報到那天,陶無忌與程家元在電梯口遇見。兩人打個照面,陶無忌沒話找話:“要說恭喜哦。”程家元嘿的一聲:“那我是不是該說同喜?”電梯門正要關上,被一只手攔下。苗徹走進來。陶無忌下意識地把胸口一挺,人站得更直些。兩人叫了聲“苗處”。苗徹點頭:“新人報到啊——先給兩位透個底,你們都分在三處,以後是我的兵。”陶無忌從鏡子裏看到苗徹目光投向自己,似笑非笑,忙掏出手機,做出翻看消息的樣子。

上午是碰頭會,部領導見個面,各自分派。陶、程二人果然分在苗徹那處。又是同一個師傅,叫王磊,四十來歲,說話很快,做事也幹脆,幾句話交代好,嘩地扔過來一堆文件,都是過去的案例,“背熟吃透”!兩人應了,各自挑了幾份,坐下來細讀。辦公桌是相對的,隔著幾盆花,兩人低著頭,全無交流。程家元進審計部的事,陶無忌前幾天剛聽說,挺意外。放在幾周前,還可以問一問,現在有些難了。都說女生任性,友誼的小船說翻便翻,其實男生之間也是如此,敵意來得猝不及防,連個過渡也沒有。程家元今天應該是花了些心思裝扮的,制服燙得筆挺,白襯衫花點領帶,新理的發型,劉海兒稍稍往下斜些,剛好擋住那塊胎記,整個人帥氣不少。陶無忌留意了他的皮鞋,擦得油光鋥亮,應該是名牌。陶無忌早上出門時也擦了皮鞋,吐一口唾沫,拿抹布來回擦拭。皮鞋是他剛進大學時父親買的,通常是正式場合才拿出來,今天也是特意穿的。

陶無忌一擡頭,與程家元目光相接。程家元忽道:“那個蛋糕好吃嗎?”陶無忌一怔,才明白他是說上次苗曉慧買的蛋糕。裱花師出錯,把“鵬程萬裏”的“鵬”寫成“朋”,他當時覺得好笑,拍了張照片傳給蔣芮,誰知這家夥又把照片發到朋友圈,“鳥沒了”,惹來一片曖昧的議論。程家元應該也看到了。陶無忌說:“不錯,味道蠻好。”程家元笑笑:“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