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樊曹之別

“這片水土受大河灌溉,確實豐饒肥沃。我聽說大河在西面分成了兩條,其中一條從北邊繞過去,自陰山下流淌而過,那裏的水草更加的豐茂,是畜牧的好地方,也是匈奴人真正的老巢。”

秦國使團從匈奴營中縱馬而出,酈食其在馬上一邊打量四周草場,一邊贊揚此處的地產。

雖然秦始皇將大河更名為“德水”,以象征秦國水德之瑞,但那怪異的名字,大家也就在官方場面上叫叫。

酈食其作為魏國人,曾親眼見過秦軍引大河之水倒灌大梁的場景,自然不會認為大河有德,故而私下裏只以原名相稱。

樊噲在旁邊駕馬跟隨,他對酈食其這番話並不感興趣,只以方言問道:“你剛才到底和那些匈奴人說了些什麽?我看那個大單於最後很高興,還請咱們喝酒,禮送出營來著。”

樊噲不懂匈奴語,只見到酈食其和匈奴人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然後匈奴單於的態度就改變,讓他十分好奇。

酈食其笑而不語,只是以目光指了指帶兵“護送”他們離去的匈奴左骨都侯,樊噲便懂了,知道這事情很重要,就連方言交談也不保險,他便不再多問。

小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大河之畔。

對岸等候的秦軍船夫,立刻搖著小船過來。

“使者慢行,還請使者告訴你們秦國的上將軍,這一次定要誠心交易,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樣搞出什麽花招。我們匈奴人,是不會再上第二次當的。”

呼延蔦陰著臉開口,他對於酈食其在代地騙他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此刻相送離去,不由開口威脅。

酈食其大笑道:“呼延兄放心就是,我大秦素來講求誠信,說是什麽價就是什麽價,可不會像大單於那般臨陣加價,反倒毀了生意,哈哈哈。”

說著,酈食其與樊噲等人,踏上前來接送的船只,浮大河而去。

呼延蔦臉色鐵青。

他們匈奴人只記得秦人撕毀條約,趁夜偷襲的事情,倒是忘了當年的那場交易,是匈奴人受燕王喜挑唆,臨陣加價。

“秦人素來奸滑,只想白拿。當年就算是大單於不漲價,秦人還是會選擇偷襲,就像他們現在明明要撤離大河以南,還要在離開前妄圖訛詐我們的牛羊,這就是秦人奸詐的明證,我呸,不講誠信的秦人。”

呼延蔦罵了兩句,感覺秦人可惡,對著大河對岸撒了泡尿,這才帶人回去。

浪濤滾滾,河水翻騰。

小船上,樊噲忍耐不住,再次問起酈食其剛才和匈奴人說的是什麽。

如今船在河中,周圍都是自己人,酈食其便不再隱瞞,將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你代表上將軍將大河以南的土地賣給他們?匈奴單於嫌價格高沒答應,最後只達成了交易匈奴俘虜的生意?”

樊噲目瞪口呆,說道:“咱們不是去探查匈奴情報的嗎,怎麽變成做交易去了。而且上將軍什麽時候說過要把河南地賣給匈奴人了?還有交易匈奴人的事情,你這可是在假造上將軍命令啊!”

酈食其笑起來:“你樊噲不是號稱百人敵,先登沖陣,英勇無比嗎?昔日能從萬軍中,擒月氏翕侯而歸,今天怎麽就怕了。”

樊噲翻了個白眼,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嘀咕道:“這能一樣嗎?你這可是私自和匈奴人達成交易,這是犯法的,要軍法處置!”

哪怕樊噲性格粗豪,不懼廝殺,但想到秦軍軍法中關於背著主將,和敵人私自勾連的處罰,還是感覺頭皮發麻。

酈食其有心提點他,便說道:“我問你,你在沛縣的時候,可曾和人打過架?”

樊噲點頭:“那肯定是打過了”

酈食其又問道:“那你和人打架之前,可曾哄騙過對方,趁著對方不注意,施以偷襲。”

“偷襲?”

樊噲瞪大了眼睛,晃動著缽大的拳頭說道:“為什麽要偷襲,和人打架,我一拳頭砸過去,對方就倒了,一次打兩三個都不成問題。我樊噲打架只憑拳頭,從不搞什麽偷襲。”

酈食其臉皮一抽,看了看樊噲高大魁梧的身軀,滿身的肌肉,搖了搖頭,懶得多說。

“你呀你,還是多讀些兵法吧。”

“為將者勇悍固然重要,但知兵用兵,亦要熟練掌握才行。等見了上將軍,你就知道我這一次和匈奴人的交易到底是何用意了!”

……

“好一個高陽酈生,憑著一條口舌就將那匈奴單於玩弄於股掌之間,以我觀之,先生舌辯之術,縱使和昔日蘇秦、張儀相比,也是毫不遜色了。”

大河南岸的秦軍帥帳中,上將軍趙佗拊掌而贊,不住點頭。

酈食其笑道:“此皆乃上將軍信任,若無上將軍,鄙人又豈能在那匈奴營中縱橫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