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現形

“鐘離子國,亦是伯益之後,嬴姓之國。昔日國亡後,吾等先祖就以鐘離為氏,繁衍至今。”

“所以我嬴姓鐘離氏,往上追溯,和秦、趙二氏皆乃同姓同祖,故而縣公很願意相助秦國。”

“聽聞辛將軍和軍候領兵來此,縣公當即決定相助秦軍渡河,這亦是感念祖上的淵源啊”

淮水南岸,鐘離眛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向身前的少年秦將介紹著鐘離和秦的淵源,並給鐘離縣公的投降拉扯出一塊遮羞布。

這一追溯,竟直接扯到一兩千年前,倒是讓趙佗覺得很好笑。

如果還在西周的時候,大家見面,亮出姓氏攀扯親戚關系,倒是還行。

所謂姓氏,姓以明血緣別婚姻,氏則分族屬別貴賤。兩人見面,一亮出姓就知道祖上是不是同一家。

但到了平王東遷,周室沒落,天下之間列國征伐,連周王肩膀都被射了一箭。

下面的諸侯誰還管你姓什麽,是不是一個祖宗出來的,直接開戰滅國搶人占地就是了,此乃昔日孔夫子所雲“禮崩樂壞”之世。

等到了戰國之後,天下諸國更是毫不在意這些。秦、趙同祖,皆為嬴姓之國,雙方還不是打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打仗的那會兒都只想著把對方幹死,誰還會提那一兩千年前的親戚關系啊。

所以鐘離眛在這時候攀扯血緣,讓趙佗頗有忍俊不禁之感。

不過真算起來,他鐘離眛和趙佗都姓嬴,往上一算,那還真是一個祖宗呢。

其實鐘離眛心中也很郁悶,按照昨日和秦軍的約定,他們鐘離一方只需提供好秦軍所需要的糧秣衣食,和渡河的船只就算完成約定了。

縣公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出城,他鐘離眛也可好端端的立在墻頭,親眼看著秦軍渡淮,然後來一出飛舟擒將,抓住那秦將辛梧,立下大功。

哪料到今日一早,秦軍還沒有開始渡淮水,就派人來城前提出新的要求。

他們的軍候,點名要昨日前去談投降約定的鐘離眛,親自去見他。

軍候?

不是那個裨將軍辛梧,反而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秦軍軍候,還點名要自己去見他?

哪怕鐘離眛從小對自己的智謀頗為自負,但此刻面對這古怪的要求,也不由一頭霧水。

他暗暗尋思自己昨日的表現,應該沒露出什麽馬腳啊,怎麽會被秦人點名要見呢?

“眛啊,要不然就說你昨日受了風寒,一病不起,推了秦人的召見吧。”

鐘離縣公倒是頗為關心他,為他想了個拒絕的借口。

如今大事在即,他還需要鐘離眛這個智囊在身側鼓氣指揮,鐘離眛一走,他就感覺心裏害怕的很,哪舍得再派出城啊。

鐘離眛略一思索,卻是拒絕了。

“不行,這借口太過勉強,反而會引起秦人疑心,或者激怒對方。他們如今還沒有開始渡淮,若是因此誤了大事反倒不妙。”

“我鐘離眛只是一個區區小人,想來他們也不會拿我怎麽樣,縣公放心就是。”鐘離眛當時是這樣回答。

一來他確實怕自己不去,引起秦軍疑慮,或是激怒對方,壞了大事。

二來則是自負智謀勇氣,他相信自己就算再進秦營,也能再出來,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

第三,就是鐘離眛也很好奇那個所謂的秦人軍候到底是誰,為什麽會點名見他這個小人物,找他去秦營又要做什麽,此事真是奇了怪了。

所以鐘離眛來了,見到了趙佗。

那個他昨日記憶猶新的少年秦將。

好家夥,不到二十歲的軍候,莫非是哪個秦國重臣的子弟,年紀輕輕竟然在秦軍中擁有這般重要的地位。

鐘離眛心中充滿疑惑,不過他在趙佗面前很老實,只能侍候在側,等候趙佗的問話。

他雖自負勇力,但此刻只敢低頭侍立。

因為鐘離眛手無寸鐵,對方卻是披甲佩劍,身後更有短兵追隨,鐘離眛只要有異動,恐怕馬上就會身首異處,他故而只能裝作諂媚小人,陪著趙佗談天說地。

此刻眼見已經有一部秦軍開始準備上船渡淮,前往淮北探路打頭陣。

鐘離眛心中一緊,開始想著脫身之法。

“小人出身卑鄙,乃縣公府中下人,今日蒙軍候相召,詢問鐘離之事,不甚榮幸惶恐。但小人素來膽弱,眼見眾壯士威武,兵甲顯赫,小人不由心中膽怯,兩腿戰戰,若是軍候沒有吩咐,可否放小人離去,小人拜謝。”

說著,這鐘離眛果真兩腿一軟,跪在地上向著趙佗叩首,活脫脫一個膽小下人的模樣。

趙佗身後幾個短兵不由露出鄙夷之色,不明白自家軍候特地招這種慫貨來見面作甚。

趙佗面容淡漠。

他之所以一大早就將此人從城裏叫出來,是為了確認這個楚人,是否就是歷史上那個楚漢名將鐘離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