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奧爾當時莫名其妙,他以為的“下流”戲,是帶顏色的下三路的下流。當時奧爾臉紅至極,以為他曾經邀請錢德勒一塊兒看小黃文的事情,現在已經廣為人知了。又或者是他和達利安經常被當成流行小黃文的主角,以至於他們被人誤會了。

但是,諾布爾公爵已經是樣子貨了,國王陛下會特意找一個早已經遠離宮廷的小黃文劇作家參與軍事上的事情嗎?他記得國王說,這位青年和他在思想上是近似的(等等,這人今年已經三十二了?青年?好吧……確實是青年)。

奧爾捂著臉,他這輩子現在才二十一歲,按照上輩子的年齡算,他也只是三十出頭,竟然覺得三十二歲已經是老人家了,或許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是老人家了吧?

總之,在過去的忙碌中,奧爾還是硬抽出時間,看了幾本梅菲爾子爵的近期作品。

看完了一本《小偷萬斯》,奧爾明白自己是誤會了。這個“下流”指的不是臍下三寸的那些事,而是底層、下層的意思。以這個劇本來說,它十分鮮明地描寫出了小偷窮困悲苦的一生——七歲父母雙亡在外流浪,就以偷竊為生,他偷了一輩子,最終凍餓而死,而他的一輩子是多長呢?

二十七歲。

小偷是一個可憐的人,又是一個可恨的人。有一段小偷的唱詞是這樣的:“我又餓又渴,要去找點艾柯。啊,那個屠夫舉著屠刀,渾身是血,我看見他瑟瑟發抖。面包店的香氣如此迷人,讓我去看看。啊,老板娘的腰身粗壯得就像是巨魔,我看見她就兩腿發軟。那兒來了一個賣蕪菁的老婆子,我應該能打翻她。啊,蕪菁又黑又癟,老婆子的手像是巫婆,這種東西怎能入口?

瞧,我發現了什麽?一個賣報的報童,他一臉的疲憊,一定是賣了半天的報紙,他那麽瘦小幹枯,他十分疲憊,他口袋裏有錢,放報紙的布兜已經沒了報紙,但卻嘩嘩作響,正該是給我送錢。”

他本身欺軟怕硬,十分貪婪。隨著年紀長大,他有了一身的壞習慣,酗酒、賭博,嫖C。他也曾經遇到了善良的商人,請他當了夥計,但很快他就因為偷盜商人的財產被趕了出來。他和一個年輕站街女暢想過未來,並與她結婚,但轉身就因為賭債把對方賣掉了。也曾試過去做苦力或工人,但他吃不了苦,並且工人的工資太少了,“還不如我偷一個錢包”。

二十七歲,他已經因為長期偷盜以及被毆打,所以一身是病,在被一群更年輕的小偷搶走外套和鞋子後,他赤著雙腳,凍死在了索德曼街頭。

這麽致郁的故事,有錢消遣的人誰會去看?

整個故事中,只有一個善良的人,就是收容了小偷的商人,但他還沒有得到好報。其余包括開始被盜的報童,與被小偷賣掉的站街女,都突然翻轉,前者叫來了幫派打手的哥哥追了小偷兩條街,掰斷了他一根手指。後者原本就和另外一個無賴好上了,小偷不但沒賣掉她,還被女人和無賴暴打一頓,搶走了錢。

看完之後,仿佛窮人都成了不值得被幫助的壞種。但一些台詞與劇情,又能明顯看出,作者是對窮人有著很深的同情的。

當奧爾看完了梅菲爾子爵近些年的其他作品,發現基本上都是這個調調,只不過主角的身份從小偷,變成了站街女,變成了馬車夫,又變成了拉煤工人。

他們出身貧寒,生活艱難,並且惡毒愚昧,又愚蠢。

看完這些劇本的奧爾也致郁了,他甚至開始覺得自己想錯了,梅菲爾子爵一點都不同情窮人,反而十分仇恨底層人,之前的想法,不過是奧爾自己的錯覺罷了。

現在,終於要和這位子爵見面了,可以正面詢問一下,他的想法了。

“奧爾!我親愛的孩子!”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首先進來的是諾布爾公爵,他今天穿著粉色的外套,袍子的邊沿是點綴著珍珠的雛菊刺繡,帽子上的大羽毛也是粉色的,他一看見奧爾就熱情地張開雙臂,“我早就想再來看看你了,但我知道,你最近太忙了。叫克拉拉吧,迪特裏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奧爾承認此刻他有點想歪。

隨後進來的梅菲爾子爵和照片上一樣,是個微胖的,留著大胡子的中年人,個子也不高,有一雙很沉靜的棕褐色眼睛,他雖然衣著幹凈,但很顯然全身上下都是半舊的,皮鞋甚至能看出嚴重的磨損,身上也沒有濃重的香水味道,看得出來,他的生活拮據。當梅菲爾子爵看向奧爾時,他的眼睛裏卻是……崇拜?

“我一直都想能見見您,蒙代爾……呃,抱歉,卡羅法蘭先生。”

他竟然知道奧爾改換了姓氏,要知道,這件事奧爾雖然登報了,但只是在《諾頓晨報》廣告板上的小小一條,這也是紳士們的禮節,要廣而告之一下。實際上,這件事只有奧爾的自己人知道。魚尾區之外的人,依然認為奧爾是“那個蒙代爾先生”,只有魚尾區和異族的自己人才知道,現在他已經是“卡羅法蘭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