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跪師

永寧長公主此刻的心情, 並不很好。

她近日在忙朝中一些事情,又逢著太後病了一陣, 在宮中侍疾,所以外面來的不大要緊的消息,都沒處理。

直到昨日出來了, 才知道,薛老將軍竟然發話,讓薛遲去參加閱微館考試!

這一驚, 可非同小可。

閱微館這一次的事情,看似是幾位大儒的招牌,實則背後都是顧覺非的影子,想也知道顧覺非在這件事之中舉足輕重。

怎麽薛老將軍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查才知道,竟是顧覺非親自登門, 去過了城外的莊子拜訪。只怕不知道對薛老將軍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才引得他做出這般的決定。

旁人或恐不認為這兩件事有什麽關系, 可在永寧長公主心裏,卻是一片的驚濤駭浪。

當初在她府邸, 顧覺非那一番話, 可讓她記憶猶新!

坑殺了薛況還不夠, 還揚言要娶人家孀妻, 如今還伸手道人家兒子身上來!

這個顧覺非,天知道包藏的是什麽禍心!

即便他們已經算認識那麽久了,可從沒有一次,永寧長公主有這樣看不清, 完全不知道顧覺非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侄媳給嬸母請安。”

那一道清淡的嗓音,在身前響起。

永寧長公主正倚坐在椅子上,左手手肘支著扶手,用手指點著自己的太陽穴,聽見這聲音,便擡起頭來,看見了陸錦惜。

這侄媳,只怕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什麽人盯上了。

她面上有著精致的妝容,更有著比妝容還要精致的五官,素來是京城排得上號的沒人,即便歲月流逝,也沒在她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反而像是越來越年輕。

溫和的眸子底下,藏著的似乎永遠是善意。

唉。

永寧長公主一見,心裏就嘆了一聲,覺得棘手極了,道:“不必多禮了,坐吧。我原是聽說這邊有熱鬧看,又是顧覺非在鼓搗,便過來看看。倒一下才想起來,你也在這裏。聽說遲哥兒也參加了,怎麽樣?”

侍女上前來,幫陸錦惜拉開了椅子,陸錦惜也就依言坐在了永寧長公主身邊。

她已經有一陣沒見過永寧長公主了。

今日來看,照舊是那天潢貴胄的氣質,雙眸威嚴,眼角一些細紋卻更給她添上幾分風韻,只是神情隱隱有些不對勁。

但陸錦惜也說不上有哪裏不對勁。

她只回道:“只怕說出來您都不信,他也不知道走了哪裏的大運,來參加了考試,竟然混過了第一輪,又進了第二輪,方才閱微館的先生們來找,好像還覺得他第二輪有一張答卷不錯。不過現在其他人都出來了,就他沒有。侄媳已經讓人下去問問了。”

那一瞬間,永寧長公主心頭便突了一下。

她竟都沒去注意陸錦惜說薛遲的事兒,眉尖微微一蹙,便問道:“閱微館的先生來找你?誰?”

這句話,在陸錦惜方才那一番話裏,不過一語帶過,且說得很模糊。

一般來說,即便是永寧長公主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可她偏偏注意到了,甚至還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誰?

陸錦惜心底那一點不對的感覺,於是強烈了一些,一閃念,卻是一臉自然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太師府的顧大公子。好像遲哥兒答的第一題是他出的,他閱卷時看了遲哥兒的答卷,好像很喜歡的樣子,略問了我兩句。聽說……嬸母與他是相熟的,您覺著,遲哥兒能拜師嗎?”

說到後半截,她眼底已經添了一點忐忑,還有一點小心翼翼。不管是誰見了,只怕都不會懷疑她作為一個母親對孩子懷有的那一份期許。

毫無破綻。

永寧長公主對她素來是同情與憐憫,從來沒有過懷疑。

眼下見了,也只覺得是顧覺非千般萬般的可惡,這是千方百計要拐跑她這侄媳!看答卷哪裏需要見薛遲娘親,只怕是掛羊頭賣狗肉。

至於打的是什麽算盤,身經百戰的永寧長公主能不知道嗎?

她心裏恨得牙癢,按著太陽穴的手指都不由用力了兩分,勉強才能保持鎮定:“本宮雖與顧覺非交好,卻算不得最了解他的。不過他既然好像很喜歡那答卷,想必不會讓你希望落空。倒是你這回見著顧覺非了,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

陸錦惜心底覺得這問得很奇怪,想起永寧長公主與顧覺非的交情,當然也想起當初永寧長公主對顧覺非那一番評價……

一番斟酌後,她望著永寧長公主道:“顧大公子倒是沒與侄媳說上兩句,不過感覺其談吐風度,倒與市井之中所傳一樣。侄媳想,他該是個有真才實學的。至於其他,比如嬸母曾提到過的那些,侄媳……還不大看得出來。”

“得虧你還沒忘記本宮當時說的話呢。顧覺非若能被你看透,也就不是他了;你若能看透顧覺非,也就不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