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姐弟

是不是壞透了?

孟濟險些被他這忽然的一句話給嚇壞了, 頓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顧覺非——

人是不是壞透了,他不知道;但這腦子, 多半是壞透了!

當年坑他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怎麽這一下從內堂出來,就問了自己這樣一句話?良心發現了?

開玩笑。

顧覺非有這玩意兒?

孟濟謹慎地打量著顧覺非, 想判斷他是不是興致來了,又想坑自己一把。

可沒想,顧覺非問完了之後, 竟沒怎麽看他,只是低垂了眼眸,陷入了沉思,隱隱然似乎有些出神。

這可是奇了。

可同時……

也是一個好機會啊!

孟濟自打效命顧覺非之後,便覺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一下他竟然要問自己, 他是不是壞透了?

那還用說!

孟濟張口便道:“您當然是——”

剩下“壞透了”三個字, 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恰恰在此刻,沉思出神中的顧覺非, 卻忽然自語了一聲:“我若壞透了, 這天底下, 哪裏還能找出半個好人來……”

“……”

這一瞬間, 孟濟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嗆死在那兒!

這丫還帶自問自答的!

而且聽聽這自大自狂的口吻,自視頗高啊……

他原以為能逮住機會,損顧覺非兩句, 誰想到末了還是個大坑。

這一瞬間,孟濟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

顧覺非自語完,擡頭來便見了,心底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頓時笑起來:“當然什麽?陶庵兄還有什麽別的想法嗎?”

還能有個屁的想法啊。

孟濟心裏狂翻白眼,只是臨了了還是屈服,到底將那“壞透了”三個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憋著改口道:“大公子自然是好人之中的好人,近乎聖賢!孟濟只望著他日能從大公子身上學得絲毫,不敢有其他想法。”

這鐵定是假話。

只是顧覺非也沒有半點探尋和追究的意思。

他剛才之所以問那麽一句,也不過是想起自己與薛況之間的恩恩怨怨,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若以常理來斷:

他暗中算計得薛況死無全屍,現在還要收他唯一的嫡子為學生,傳道授業解惑,可以說是“其心可誅”。

但他既然連薛況這樣的“忠臣良將”都下得去黑手,今日這些許的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麽,這就足夠了。

至於這天下到底有沒有不透風的墻,他日薛遲是否會知道它拜了個殺父仇人為師,都不重要。

他唇邊掛上一抹淡笑,只問孟濟道:“沒記錯的話,剛才是請你去張羅拜師禮的事情。怎麽現在又回來找我?”

孟濟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是帶著“事兒”來的。

聽顧覺非這一問,他便不動聲色,湊到顧覺非身邊來,壓低了聲音道:“您有所不知,方才閱微館那邊的書童來報,所永寧長公主來了。您瞧,就在那邊。”

他用自己的視線示意了一下方向。

顧覺非頓時皺眉,朝著那方向看去。

二樓東北方拐角口的位置,乃是閱微館二樓最蔭蔽的幾個角落之一。

竹簾已經被人放了下來,垂掛著,遮擋了茶座那邊的情況,只隱約看得見坐了個衣著華貴的女人。

另有一幹侍女,都伺候在左右。

顧覺非看不清楚那坐著的一道身影,但隨同伺候的幾個侍女卻站得靠外,他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叫繡寒的。

這一下,哪裏還不知道?

永寧長公主果真是來了。

只不過……

“她來幹什麽?”

孟濟聞言,不由看他一眼:“您這一次的事情張羅得這樣大,很多達官貴人都來了,永寧長公主與您交好,來看個熱鬧不也尋常嗎?您不上去跟她敘敘舊?”

好歹今日顧覺非算半個“主”,該接待這一位“貴客”。

可出乎孟濟的意料,聽了他這話的顧覺非,竟然莫名地笑了一聲:“你都說我與永寧長公主乃是舊識了,哪裏需要特意去招呼她?”

孟濟頓時愕然。

顧覺非卻不說話了。

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前陣子他才在永寧長公主那邊當過一回“毛遂”,今天陸錦惜又帶著薛遲前來,若他是永寧長公主,聽了這消息也不可能坐得住。

畢竟,長公主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怎麽可能不擔心自己侄媳在這裏吃虧呢?更不用說,薛況唯一的嫡子還在這裏,天知道他會不會將“魔爪”伸過去。

所以她親自來了這裏坐鎮。

說不準,回頭還要找陸錦惜聊上幾句。旁敲側擊,提醒她不要注意提防自己,或者暗示他不是什麽好人。

可……

只怕永寧長公主還不知道吧?

她這一位侄媳,壓根兒也不是什麽善茬兒。

換了前幾天,他或許還得擔心,永寧長公主的反對,或許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或者會對陸錦惜造成什麽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