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4頁)
後頭霍戍大了些便離家去原上打獵,有了謀生的手段,十天半月都少有回來一次,性子寡淡,與家裏人的關系愈發淺薄。
他們這些同鄉人雖不知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到底有些什麽事,不過那些過日子的雞毛蒜皮也能估摸一二。
範伯勸過霍家人幾句,可是到底是旁人的家務事,說了人家也未必聽。
說多了反倒是還遭人恨。
今日霍戍對霍守避而不見,他現在還厚著面皮帶著大家夥兒來尋,實在是難開口求情的。
可是再難於性命跟前也無足輕重,村裏人所剩無幾,在馬場上受人磋磨,又還能熬上多少日子。
既今有一線生機,無論如何,也當盡可一試才是。
即便是霍戍不答應,他們也算是為生而謀過了,不叫後頭想起失悔。
範伯咬緊牙道:“聽聞你如今在南邊做生意,若你不嫌,我們想過來跟著你幹。”
“是。”立有人接腔:“苦累我們都無妨,馬場不把我們這些人當人。多的我們都不求,只想能活個人的樣子!”
“我們工錢可以不要,只要能跟著你混口飯吃,阿戍,是生是死我們都樂意。”
霍戍看著幾人未置可否。
其實在林子裏見著範伯帶著人來時,他心裏便估摸出了他們的打算。
同州前來的一行人雖是各自忙著,卻都好奇著這些人的來頭,從葛亮口中得知是霍戍的同鄉,不免都有些意外。
聽說而下在馬場做事,馬場上是如何對待馬奴的,今天他們在馬場上也曉得一二。
雖是南北之別,可說到底都是窮苦之人罷了。
他們此番若是未曾跟霍戍葛亮出來做生意,只怕是也要賣出田地,淪做地主大戶的佃戶奴仆。
心中不免也生出幾分同情之心來。
不過即便是憐憫,可決定權也不在他們手上。
柴火燃的噼裏啪啦,營地安靜的有些發寂,火光從一張張決絕又暗含期許的臉上晃過。
火燒的辣,心頭也一樣燒灼著。
到底還是霍戍的聲音打破了平寂。
“文良,去把剩下的帳篷取出來,今晚大家先擠擠,明日到了縣城上再添置新的帳篷。”
範伯幾人頓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霍戍這是答應了!
幾人面上的喜悅溢於言表:“阿戍,以後我們都聽你的,你吩咐我們做什麽便是什麽。”
眾人見霍戍答應下來,也都松了口氣。
“這下子這批馬可算是有著落了。”
“是啊,方才跑走的馬就是霍哥的同鄉給截住的。”
“他們馬術了得,我能叫他們教我騎馬不?”
大夥兒說議起來,這朝是安心的去忙了。
桃榆見此微微挑了挑眉,看著霍戍去給幾個同鄉安排住處了,他將幹杵著有些不知所以的霍守拉到了火堆前:
“坐下吧,我給你上藥。”
他兌了些溫水,把醫藥箱子打開,先拿了潔凈的帕子和濃酒出來。
瞧見霍守還傻愣愣的看著霍戍的方向,不由得道:“胳膊伸出來啊。”
霍守恍然從夢中醒來一般似的,慌忙依言把胳膊伸了過去。
心裏卻還惦記著他哥,不可確信今朝還能在此見到親人,見到他已經十余年未曾再見到的大哥。
手腕上的疼痛把他拉回了神來。
他垂眸見著身前的小哥兒正小心的挽著他的袖子,從水盆中擰了帕子起來,輕輕的在他手臂上的鞭痕皮肉間清理,動作輕柔和緩。
霍守近距離看著眼前的人,微微一怔。
他連北域府城都不曾去過兩回,何曾見過這樣江南水鄉裏嬌養長大的小哥兒。
只覺得此人眉眼精致的如同他少時在書頁上見過的畫一樣,可眼前的人比畫兒還要好看的多,畫上的人不會動,而眼前的人皮肉俱全,會皺眉會抿嘴,更為靈動鮮活。
他的皮膚白皙細膩的有些叫他覺得不可思議,只怕是北域裏也只有新生的幼兒能與之一般了。
這原野上的風,若是換做冬時風雪夾雜之時,定能將他的臉都給刮破。
桃榆注意到頭頂的目光,他擡起眸子,四目相對,霍守立時覺得自己的臉像是煮沸了一樣,慌忙的別開了頭。
“你身上的鞭傷太多了,把上衣脫了吧,一並清理了上藥。”
霍守聞言卻忽而抓緊了自己的衣角,雖然他現在穿的葛布短襟在鞭子下早已經破爛不堪,也並不多能遮擋什麽身軀。
又為土生土長的北域人,別說是脫個上衣了,就是光著膀子在大街上也不足為奇。
可他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扭捏著不肯動。
“北域人不是歷來孟浪的麽,到你這兒怎麽就這樣了。”
桃榆睜大了些眸子看著霍守:“還是說我給你上藥你害臊了?”
“誰、誰誰誰害臊了。”
霍守咽了口唾沫:“我、我就是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