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很久沒消息的那戶人家

鮑嬤嬤他們全部安頓好的翌日,蘇綬才曉得這個消息。

下朝回來他在廡廊下與蘇婼鮑嬤嬤一行迎面撞上,在廡廊頓了步。蘇婼喚了聲“父親”,鮑嬤嬤屈膝喚了“老爺”,俱都很平靜的樣子。蘇綬屏息了半刻,才負著手離去。

回房他問侍候更衣的徐氏:“鮑嬤嬤怎麽回來了?”

“我讓他們回來的。”徐氏瞥他,“怎麽,她不能回來?”

蘇綬可沒這麽說。

他對鏡整理著衣冠,目光不自覺地地又瞟向了妝鏡旁的一張黃花梨椅子。

徐氏看到了,道:“把這椅子搬去綺玉苑吧?要麽就收起來。我問了丫鬟們,這椅子是婼姐兒母親的嫁妝。”

她只是純粹覺得謝氏的嫁妝還放在這裏不好,感覺像是在為她所用似的,只是蘇綬好幾次連上面的為數不多的灰塵都看到了,讓人覺得他是特意放在這兒的,她才沒動。這會兒鮑嬤嬤回來了,徐氏敬著她是謝氏乳母,也不想引起誤會。

蘇綬卻好像被點破了什麽秘密,耳朵根旁浮出些許赧色,瞥她一眼道:“要搬便搬,啰嗦什麽。”

倒好像是徐氏多嘴了!

給他遞了荷包,由著他自己掛,自己可懶得繼續侍候了。

蘇綬被不軟不硬地甩了個臉子,也拿她沒辦法,自己掛了荷包,交代遊春兒備馬去天工坊。

出房門往右走,院子拐角種著棵石榴樹,與另一方的棗樹呈對稱。蘇綬已不記得那棵石榴樹是什麽時候種下的了,他記事起那棵樹就在,因為是正院,每一任家主都曾在這院子裏住。他打小的時候還爬樹摘過石榴。

後來父親過世,他成了新的家主,反而不曾留意過它。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長年在外,留意它的機會並不多。石榴樹後方是廡廊,而廡廊再過去,就是正房的六角窗。

那張黃花梨的椅子,打從他們搬進正院就放在那兒的,在丁憂的那段時間裏,只要住在這兒,他就能見到謝氏坐在六角窗下的凳子上看著外頭的石榴樹。

看著的次數多了,凳子便就像是長在了那裏似的,搬開便顯得別扭了。

同樣別扭的是他看到帶著鮑嬤嬤走在廡廊下的蘇婼的刹那。

那丫頭跟她母親本就長得相像,如今性子越發犀利,一股冷清的樣子,再由從前時刻就近服侍的鮑嬤嬤貼身跟隨,就越發讓人幾疑是謝氏重現了。

“老爺,可以上馬了。”

遊春兒在石階之下把馬鞭遞給他。

他接在手上,將要說什麽,目光又在他衣擺上停了一下“你在哪裏吃的點心?”

遊春兒低頭看了下,拂了拂衣擺說:“先前大姑娘從二太太屋裏帶了些點心出來,碰見小的,便賞了小的兩塊棗泥糕。小的沒忍住嘴饞,就吃了。”

蘇綬掃了他一眼,說道:“傳吳綜過來伴我出門。”

遊春兒稱是,退下去了。

蘇綬頓了半刻,掀袍上馬。

很快打小就隨在蘇綬身邊侍候的長隨吳綜過來了。蘇綬示意他上馬出門。走出一裏地,蘇綬問他:“二老爺近來在忙著追查鬼手,庶務大都由你在幫著處理,有沒有什麽問題?”

吳綜已經是年過三旬的老家仆了,沉穩回應道:“府裏一切如常,所有事務均請示過二老爺再分派下去的。”

蘇綬看著街頭,又道:“好久沒有謝家的消息了,知道他們近況嗎?”

“自從太太過世後,謝家就再也沒有人進過京,更沒有到過府。”說到這兒吳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可能再到府裏來了。”

蘇綬沉默。片刻後道:“也沒有跟婼姐兒他們姐弟接觸過?”

“謝家要是有人進京,必然會有不小動靜,如果有接觸,大姑娘他們也肯定不會這般平靜。小的猜測,應該是沒有的。當年在太太喪禮上,舅老爺畢竟是放下過狠話,不予蘇家任何人往來了。”

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縈繞在蘇家主仆四周的空氣卻像是格外凝重。

見蘇綬許久沒出聲,吳綜問道:“老爺為何突然問起謝家?”

蘇綬緩緩沉氣:“總覺得婼姐兒變化頗大,但我卻想不出原因,所以猜想,會不會謝家又偷偷地找上她了。”

吳綜怔住,隨後斷然搖頭:“如果大姑娘有變化是因為謝家來人,那她沒有道理沒有任何動作。小的看大姑娘每日在府裏只是吃茶串門,尋二爺置置氣而已,就是日常出門,也沒見往鋪子裏去。”

蘇綬沒與他爭辯。往前走了一程,才接著說道:“當年隨婼姐兒母親到蘇家來的謝家下人,又讓禮哥兒母親給調回來了,我懶得跟她費口舌讓她再調回去莊子上,但是鮑嬤嬤他們到底是向著婼姐兒母親的,既是向著她,那就是向著謝家,你還是讓人看著點兒。稍後,再派兩個人去徽州探探謝家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