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決戰

轉眼已是半個月,烏王從朱提司到中都司,連下施州、駢州、襄樊三府,二十余萬大軍浩浩蕩蕩向北進發,終於在安陽府以西百裏遭遇攔截。

這次來的並非地方駐軍,而是從整個王朝抽調來的三十萬守軍,除去北部及西北一些戰略要地,朝廷將能用得上的兵力都派來了。

王詔祺聽取了劉寶慶的建議,親自帶兵前來,一身鎏金燙銀的龍紋盔甲盡顯富貴,只可惜他身子骨單薄,即便甲胄量體而做,仍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甚至比某些武將世家的女子還不如。

叔侄二人似約定好一般,同時驅馬走向兩軍中間,在相隔五步時,停下了腳步。

兩人站在一起,對比愈發明顯。

王詔祺騎的是一匹汗血寶駒,相較於王泗衡胯下名不見經傳的黑馬,汗血馬血統更為優良,但卻少了些沙場沖殺出的野性,一看就是常年用精細草料飼喂,養尊處優。

平日在皇家牧場狩獵尚可,一旦上了千萬人的戰場上,氣勢顯然就不夠用了。

汗血馬焦躁不安刨著蹄子,不敢與黑馬對視,王詔祺眉頭微皺,拉動一下韁繩,望向烏王道:

“皇叔當真想奪侄兒的皇位?”

“並非我想奪,而是你根本不適合當皇帝。”

“呵,皇叔何時學會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王詔祺毫不掩飾面帶譏諷,王泗衡卻沒往心裏去,面色如常道:

“王朝朝政十年來一直由太後把持,女子執政,難免婦人之仁,並非是我瞧不起她,她若沒能耐,也無法在先皇三貴九嬪十二妃中獨得恩寵。

可太後的本事終究只是小女子討男人歡心的招數,即便擺脫了後宮這座大鳥籠,自身依舊是只金絲雀,飛上雲端也無法化真龍。

她想學女帝王晚月,卻沒那份胸襟魄力,最後只學會個豢養面首,弄得後宮烏煙瘴氣。

陛下奪權之後,臣著實驚訝了一會兒,以為陛下會是位明君,不想還是跟太後一樣,狠辣有余而度量不足,剛得勢就按耐不住朝恩人下手,對於北方耶律一族的欺辱,處處忍讓後退,把我王家列祖列宗的臉丟了個幹凈。”

王泗衡一口氣說了一堆,最後露出個譏諷笑意,王詔祺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道:

“皇叔一意孤行,就不怕連累到別人?”

“柳木青我都能舍棄,何況是其他人?”

烏王面色陰沉,嘴角扯出殘忍笑意,非是他救不出柳木青,而是不能救。

狼衛人手有限,救出柳木青已是極限,其余將領家眷只能被牽連致死。

柳木青若獨活,會令眾將領感到心寒,只有跟著去死,他們才會同仇敵愾,玩命推翻王詔祺的統治。

古往今來,謀士以身入局,無有不成,烏王這一計,將自己一並算了進去,在這一點上,關昌盛尤不及。

王詔祺目光呆愣望著自己的叔父,一個對自己如此狠辣的王爺,他如何能鬥得過,自己引以為傲的殺手鐧,在對方面前竟不值一提。

許久後,年輕天子突然笑道:

“皇叔好算計,這一戰,侄兒八成是要敗了,可就算是死,我也要為叔父留份大禮!”

年輕人說完,大笑著離去。

……

兩軍拉開架勢,老弱婦孺率先被推到戰場中央,加在一起足有近百個,他們無疑是將領們的家眷。

雖然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見到這一幕,許多人還是紅了眼,一些父母尚在世的將領當即翻身下馬跪倒陣前,一個勁朝遠處爹娘磕著頭。

“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棄暗投明,既往不咎,否則你們的家人將會以謀逆論處。”

鋼刀長矛抵在百十人背後,有將領已經忍不住面露掙紮了。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一個洪亮聲音:

“若無王爺,斷沒有我姬家今日,宗兒、儷娘,記得我跟你們說過什麽嗎?”

人群中一對母子擡起頭,看到遠處坐於馬背的姬洪,二人眼神立刻變得堅定,互相望了一眼後,決然向後撞去。

“噗嗤”兩聲悶響,鮮血噴湧而出,姬洪的妻兒在眾目睽睽下死於陣前。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就連早早預料到今日的烏王,亦是眼角一抽,身上迸發出一股無名殺氣。

他對姬家有再造之恩,若無他幫忙,姬洪早就成了冬日橋下一具凍斃屍首,絕無可能有今日成就。

可即便如此,母子二人的性命依舊太重了些,重到任何高官厚祿都無以償還。

姬家母子的死似乎成了一個信號,將領們或重重朝前方一拜,紅著眼起身上馬,或掏出弓箭,控弦瞄準人群中的家人。

王詔祺見此場景,知道形勢已定,他面無表情下達了“殺無赦”的命令。

頃刻間血花飛濺,兩軍對壘,率先死的卻是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