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鐵骨錚錚

龍棲灣毗鄰大海,入夜以後海風習習,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不遠處一陣陣恰到好處的海浪聲,絲毫不顯喧囂刺耳,極易讓人心生平靜。

阿越吃過晚飯,坐在沙灘上,靜靜看著南方,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星星點點,這景色他永遠也看不夠。

“想什麽呢?”

阿青這時走了過來,在他旁邊坐下。

“沒什麽,只是覺得這裏很好,想一輩子都這樣。”阿越嘴角含笑答道。

阿青聞言眼中露出一絲遲疑,沉默片刻後說道:

“你可以一直這樣。”

阿越臉上笑意更濃,咧嘴笑道:

“也是,我這樣的人還能做什麽呢?每天打打魚教教書,已經很開心了。”

說罷便轉過頭,看向身旁女子。

阿青被對方緊緊盯著,只覺得臉頰發燙,下意識低下頭去,一陣海風吹過,一縷發絲隨風舞動。

男子下意識伸出手,動作輕柔地幫對方捋順發絲,女子雖然有些緊張,卻也沒躲閃,任憑男子幫自己將發絲捋到耳後。

見到女子羞澀的模樣,男子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失神,腦中浮現起一個模糊的身影。

“怎麽了?”

身旁傳來輕柔的聲音。

“沒什麽。”

阿越微笑著搖搖頭說道,隨即重新看向海面。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犯癔症了,他時常半夜被噩夢驚醒,可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

或許是噩夢做多了的緣故,他總覺得自己似乎還有什麽事沒完成,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從城裏的一位大夫那裏打聽到,這叫癔症,可重可輕,他害怕阿青擔心,就一直沒敢告訴她。

趁著男子轉頭看海,女子側過臉悄悄看向他,她多希望這一刻能成為永遠,但,真的可能嗎?

女子表情平靜,但眼中卻充滿了復雜。他終有一日會記起所有事,到了那時,他是會選擇離開自己,去做那個高不可攀的王爺,還是繼續待在這個小村子,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阿越。

……

見身旁女子不說話了,阿越主動開口道:

“現在外邊世道可亂了,聽去過省城的人講,城裏正到處張貼皇榜抓人呢,據說是什麽孝存余孽。”

“……”

女子依舊沉默不言,男子繼續說道:

“村西的阿婆今天給了我兩個雞蛋,說是感謝我教她家小孫子識字,我放在學堂忘拿了,趕明拿回來給你……”

男子說到此處突然止住了話頭,因為他瞧見女子竟流下了眼淚,就在他吃不準女子是否想要獨吞兩個雞蛋時,女子突然問道:

“阿越,你會離開我嗎?”

男子聞言愣了一下,但緊接著便斬釘截鐵說道:

“不會!”

“一輩子都不會?”

“只要你不嫌煩,一輩子都不會。”男子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女子聞言破涕而笑,“那兩個雞蛋,都得給我。”

“行,都給你!”

……

早朝之上,王家天子將一本厚重書籍丟在台階下,然後朝跪倒在地的官員怒斥道:

“陳經業,你活膩了不成?”

“回陛下,臣不知錯在何處。”

台階下身著紅色官袍的史官近乎五體投地,言語之間卻是不卑不亢。

“你將朕書寫成亂臣賊子,還不是錯?”

“回陛下,史官要做的就是君舉必書,臣不過是在履行臣的職責。”

王柄德面色鐵青,他雖然不在乎罵名,可也不想遺臭萬年,於是說道:

“朕再給你次機會,改了。”

“恕臣愚鈍,不知何處該改,請陛下明示。”

“嘶!”

史官此話一出,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有人佩服他的剛正不阿,也有人腹誹他的不知死活。

王柄德臉色更加難看了,直接冷聲道:

“來人,將陳經業拖出午門斬首。”

“陛下,萬萬不可呀!”一位老臣趕忙站出來說道。

“有何不可?”王柄德皺眉道。

“陛下,恩科在即,天下士子可都注視著京城動向呢,若陛下在此時斬殺陳大人,勢必會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說不準還會引發大批罷考,屆時就得不償失了。”

這位老臣雖沒明說,可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史官因如實記錄史實而被斬首,王柄德自然便成了昏君,如此昏庸帝王,哪個讀書人敢替他賣命?

就算有人不願罷考,八成也是些心志不高的圓滑之輩,這與他一開始招納賢士的意願完全是背道而馳了。

王柄德深知其中利害關系,只得擺擺手說道:

“先這樣吧,散朝!”

待天子離去,先前那名出言求情的老臣來到陳經業身旁,小聲說道:

“陳大人,你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