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顏如玉

白玉娘來到屋外,看著略顯斑駁的房門,略一微笑,想起了曾經的種種。

這間屋子的前任主人是個賬房,同時也是白玉娘的師父。

四十多歲的窮酸秀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讀了半輩子的仁義道德,也沒能換來功名,到最後還差點餓死。

因緣巧合之下,被下山辦事的白自敬瞧見,白寨主見他可憐,就帶到回山寨,給年僅八歲的女兒做老師,順便幫山寨記記賬。

這位出口就是之乎者也的老秀才,算不得一個成功的讀書人,卻是一位優秀的教書先生。

白玉娘在他的影響下,漸漸對詩詞文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興起所致,還會作詩一首,和自己的老師比拼一下。

白玉娘初時所作詩詞還顯稚嫩,但隨著先生幫她彌補完善,後來的作品就愈發靈動起來,甚至金句頻出,令教書先生都自嘆不如。

在這十年的相處中,這位老夫子終於認清自己讀書天賦有限,似乎更適合當一個教書先生的事實,於是就有了下山創辦私塾的念頭。

兩年前,這位在山寨中一直和氣到有些唯諾的老人家,突然向白寨主提出了辭呈。

理由是他已經沒什麽可以教給學生了,若再待在這裏,不免有些蹭吃蹭喝的嫌疑。

雖然白玉娘對這位先生十分不舍,但她也知道老師有著自己的理想。

白寨主念及這些年他對女兒的授業之恩,答應了對方的請求,臨走前還給了一筆不菲的酬勞。

老秀才常年待在山上,一生不曾沾惹葷腥,縱使一肚子禮義廉恥,終究抵不過山上那幫家夥整天吹噓哪裏的窯子好,所以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去喝了一頓花酒。

可不成想,就這唯一的一次,還為他招來了禍事。

青樓妓館的客人,囊括三教九流,其中就有一位大戶,認出了老秀才。

這位大戶曾被姑娘山的土匪綁過票,被訛去萬兩銀子不說,還被那些天殺的家夥好一頓羞辱,甚至有個臉上刺青的家夥說要拿自己泄火。

雖說最後對方拿到前後如約將自己放了,可那段擔驚受怕的日子,光想想就要冷汗直流。

更別提自己那段時間三天餓九頓,掉的七八斤肉,更是吃多少山珍海味都彌補不回來。

懷恨在心的大戶立馬吩咐手下去報官,由於和縣太爺有些交情,很快一隊官差就帶著鐐銬來到了這裏。

老秀才起初根本沒想過是來抓自己的,看那架勢,還以為是什麽窮兇極惡的江洋大盜。

就在他揣起手等著看戲的時候,官差們竟拿著鐐銬來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分手就是一頓打,打完又從他身上搜走了幾百兩銀子。

躲在老遠看熱鬧的大戶歡喜到不行,這次連孝敬錢都省下了。

可憐的老秀才,一輩子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卻被莫名其妙審了一番,隨後丟進了死囚大牢。

關了大概一個月後,吃了一頓油水足的早飯,又被推到了菜市口。

老秀才老淚縱橫,臨死都沒能想通自己到底犯了哪條王法。

或許是命不該絕,本來都準備好被砍腦袋的老秀才,在刑台上跪了一個時辰後,竟又被拉回了縣衙。

縣衙之上坐著的也不再是縣太爺了,而是換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那人隨口說了幾句話,就卸去了老秀才的鐐銬,又是幾句話,即免了他的死刑。

緊接著在他詫異的目光下,本縣的縣太爺和之前的大戶,被押送到縣衙之上。

之後又是三兩句,要被砍頭的人就變成了這兩位。

看著邊哀嚎邊被拖走的二人,正在老秀才覺得雲裏霧裏時,衙門案幾後面那位不知是幾品的大人走了過來,朝他施了一禮。

老秀才受寵若驚,只覺得對方看著眼熟,卻壓根想不起來是誰。

那位身穿緋紅官袍,胸口繡白鷴的官員,開口為老秀才解了惑:

“成某當日進京趕考,路過貴地,被姑娘山的匪寇擄進寨子,他們見我身上沒多少銀子,就要扔到山林喂那豺狼虎豹。

是先生當時出言相救,我才能活著走出山寨。

若非當日先生救命之恩,成某斷不會有今日之成就。”

這位自稱姓成的官員,說完又是一禮。

老秀才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他這才想起,大概七八年前,山寨確實擄了個讀書人,對於這種事,老秀才向來不會過問。

但見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個窮苦秀才,如今進京趕考路上遭了不測,多少起了些同病相憐的惻隱之心。

於是從不求情的他難得找了一次白寨主,白自敬自然不會在乎一個沒油水的窮書生,就下令放了對方。

老秀才見書生銀錢都被其他匪寇搜刮了個幹凈,就偷偷又給他塞了些,送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