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過幾日,禦花園的牡丹已經盡數開放,多數花兒都開到了最盛時,而少數花瓣盛極而衰,近乎敗落,凋零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腳下,碾作塵泥。

必格勒住在禦花園附近的暖花閣,那本是皇後賞花小憩之處,必格勒來後,不願住在宮外,自己挑了這宮中最美的一處庭院居住,皇帝礙於顏面,只得應允。

自從那日被蕭雲辭弄傷了經脈之後,必格勒便一直在暖花閣中閉門不出,調養休息。

溫凝跟在徐公公的身後,略過禦花園的花叢,走過假山石與賞花亭,便看到那大名鼎鼎的暖花閣佇立在花叢掩映之間,美若仙境。

諷刺的是,仙境之中,卻住了一位惡鬼。

“溫姑娘,請吧。”徐公公眼角笑紋流淌,伸手指引溫凝往前去,“二位宮中的嬤嬤已經等在裏頭,為你挑的都是脾氣最好的嬤嬤,韃靼那邊的教引應當也不會太苛待姑娘,溫姑娘不必擔憂。”

“多謝徐公公照顧。”溫凝朝他行了個大禮,作為感謝。

“溫姑娘沉穩懂事,自然懂得以大局為重……皇上還有要事需我去處理,告辭。”

溫凝明白他這句話裏暗含意思是讓她好好配合必格勒和那些嬤嬤,莫要弄出別的事端來惹的皇上厭煩。

她頷首點頭應聲,表示明白了。

“去吧,莫讓必格勒王子等久了。”徐京奇見她領悟得快,贊許笑道。

溫凝心中沉沉,她跨入庭院之中,還未走進內院,大門便“砰”一聲在她背後關上,溫凝嚇得渾身一震,看向門口的兩個守衛,卻見那都是韃靼的人,膀大腰圓眼神兇悍,皺眉看著她。

溫凝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緒……晴月不笨,應當明白自己的意思,是讓她去東宮求援。

她如今四面楚歌,稍稍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本該早已沒有了希望與念想,可昨日蕭雲辭的那番話,卻讓她的心中重新點燃了一絲絲明亮的火苗。

不管是如林叔所言那般,蕭雲辭狼子野心是為了舊部圖謀誆騙也好,還是他當真為了齊微明這個兄弟舍身取義也好,溫凝覺得,都要給她時間去試一試才行 。

她終究是不想認命的,不管未來如何,她能否躲過這一劫,她都想試一試。

今日她必須要度過這個難關。

外頭陽光正好,溫凝磨磨蹭蹭往前走了幾步,稍一轉彎,便看到必格勒一身皮毛外襖,寬大袖口鋪灑在地上,而他本人,卻懶洋洋的躺在北明獨有的軟榻上,刀疤旁的一雙銳眼緩緩擡眸,紮在溫凝的周身。

“北明的天氣不錯。”必格勒面上並不見惱意,也沒有因為上次的事情發怒報復她,反倒是看著心情不錯,像是這幾日被伺候得極為舒坦,洗去了些許他身上的些許戾氣。

溫凝僵硬的往前,卻猛然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若是如徐公公所說,進來便會有嬤嬤接引,不僅有北明的嬤嬤,還會有韃靼的教引才對,可如今……偌大的一個庭院,居然只有必格勒王子一個人。

他便這樣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侵略性極強的眼神烙在溫凝身上打轉。

“吃著北明最鮮甜的果子,喝著最香醇的美酒,等著北明最好的美人兒。”必格勒嘴角勾起,喝了口酒,舔了舔唇,“這讓人怎麽舍得走?溫凝,你說,本王要不要把這北明的天下,都給奪了?”

明明滿目陽光,庭院中花朵盛開,芳香四溢,溫凝卻覺得渾身發冷,半點溫度也沒有。

見她僵硬不說話,必格勒低聲笑了笑,然後緩緩站起身。

溫凝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臉色蒼白。

“那皇帝會玩的,這幾日送了好幾個美人兒伺候。”必格勒緩緩靠近她,雄壯的身體宛若一座山一般朝她靠近,“可惜啊,都只能玩一夜。”

溫凝又被他逼的退後半步,近乎要退到墻角的花叢之中。

背後芬芳馥郁,溫凝卻只覺得窒息,必格勒便如一個恐怖的惡鬼,吐出來的字眼一個個幾乎能殺人。

“知道為什麽只能一夜嗎?”必格勒呵呵一笑,俯身捉住她的後脖頸,他手指粗糲有勁,鐵爪一般死死抓著她,沒有半點憐惜之意。

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便如被擰著後脖頸的貓,被迫仰起頭看著他。

在她抗拒又帶著些驚懼的目光之中,必格勒露出張狂的笑意,笑意倒映在她的瞳孔裏,“血太多,把床榻都弄臟了。”

溫凝呼吸一窒。

必格勒似乎很享受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恐懼,他細細的打量她,領口之下是雪白的脖頸,在陽光下幾乎白的發光。

發覺必格勒的目光不懷好意的落在自己領口處,溫凝趕忙開口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刻意的軟弱與順從,仿佛真的被他口中的所言嚇到了,“王子殿下,上次在禦花園發生的事情,還請您千萬莫要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