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檀的香氣比宮中大多數熏香之氣都要清淡許多,可當那味道近在咫尺縈繞在鼻尖的時候,卻極有存在感,令人根本無法忽視。

便如蕭雲辭其人。

布料摩擦的聲音響在溫凝的耳邊,溫凝幾乎察覺到蕭雲辭淡淡的呼吸聲,她掌心冒出了細汗,表面卻依舊努力維持著沉入昏眠的模樣。

眼睜睜看著太子殿下湊近,齊微明心中擔憂,不斷的朝他使眼色,見太子並無反應,齊微明不由得小聲開口。

“太子殿下,高擡貴手……”齊微明聲音很輕,只有溫凝和蕭雲辭能聽見。

蕭雲辭卻一眼也懶得看齊微明,仿佛耳邊只不過飛過什麽飛蟲。

他伸手,捉過溫凝的手腕,並未隔著帕子,直接便將手指輕輕觸及她的側腕處。

溫凝頓覺手腕仿佛被灼了一下,擔憂和恐懼頓時侵襲她的心口,瞬間心跳飛快。

她細弱的脈象在他的指間輕輕躍動,脆弱易折如蒲草。

蕭雲辭掀起眼簾,注視著她的臉。

她眉眼略施粉黛,頗淡,看起來有些素凈,面頰上胭脂淺淡的幾乎看不出痕跡,唇上淡淡的紅,像是桃花瓣侵染過的色澤……現有的唇脂,沒有這個顏色。

看起來,她似乎費盡心思的想打扮得素凈不惹眼,好讓自己顯得中規中矩。

溫凝聽到他近在咫尺的,似又似無的輕笑般的氣息,原本已盡力沉下去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只在心中萬般祈求,祈求可以躲過這一劫。

“溫姑娘氣血虛,倒是該好好調養。”蕭雲辭聲音不大,卻帶著幾分威嚴,他站起身,朝著皇帝行了一禮。

“她如何?”皇上問道。

“不妨事。”蕭雲辭應道。

溫凝此時卻是真的要暈過去。

裝暈是權宜之計,是為了讓事態平息,為了不牽扯齊微明,可這麽被揭穿,便成了欺君之罪……還不如直接應下和親之事。

蕭雲辭卻在她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的時候,氣定神閑接著說道,“只是情緒一時激動,嚇暈了。”

“……”溫凝睫毛顫了顫。

她還未松氣兒,蕭雲辭又接著說,“父皇,依兒臣看,溫姑娘既然暈過去,不如留在宮中養好身子,其他事……也需從長計議。”

皇上蹙眉看了蕭雲辭一眼,又看了看已被宮女攙扶著的不省人事的溫凝,思忖片刻終是松了口,“罷了,就這麽辦吧,必格勒王子認為如何?“

一旁的必格勒王子雖然不滿,覺得人未定下,便不算成事,可如今太子殿下親自看過,又特意將人留在宮中,已算是十分退讓。

看著被宮女們攙扶著的柔弱女子,必格勒故作大度,抱拳道,“皇帝英明!”

“昏迷”的溫凝被宮女們攙扶下去休息後,皇帝的面容才溫和了些。

蕭雲辭的提議正合他的心意——溫凝身份特殊,答應的太快並非好事。

可那齊微明膽大包天,這種場合忤逆開口,卻又讓他惱怒至極。

而現在,既沒有當即答應必格勒和親人選,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北明的顏面,又安撫了韃靼,實在是妙舉。

這樣的結果令他心中舒適了不少。

太子歸位,面色如常,只看到依舊站在原地的齊微明時,眼眸微微眯起。

齊微明像是反應過來,急忙行禮,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見皇上不耐煩道,“你還不下去?”

“多謝皇上寬宏。”齊微明臉色發白,恭恭敬敬行了禮。

他明白皇上沒有罰他,已是看了國公府的面子,他若是繼續不依不饒,不僅牽連家族,還會為溫凝增加更多的麻煩。

皇上緩過氣兒來,為挽回些顏面,朝著必格勒開口笑道,“被這一攪和,可惜了這禦花園這珍稀的牡丹,這些牡丹由宮人耗費十幾年精心培植,大漠草原邊關絕對難得一見。”

必格勒原本憋屈,如今像是想到什麽,眸中漸喜,臉上也露出張狂的笑意,“難得到北明來,自然是要好好體驗北明風土,觀賞鮮花的,皇帝不必擔心,時間還長,溫姑娘留在宮中,正好可以陪我賞花。”

齊微明正要拿酒杯,杯子卻被他一下碰倒,酒水灑了一地。

一場賞花宴,眾人各懷心思,皆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齊微明面前擺滿了珍饈美味,卻一口也吃不下。

賞花宴因為鬧騰出許多事來,結束的也很是倉促,眾人食不知味的吃了些東西,便紛紛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一時間禦花園中只見牡丹盛放,顏色嬌艷喜慶,卻無人觀賞。

遠處,蕭雲辭帶著隨侍離開禦花園,正往東宮行去,半道卻被一人攔住了前路。

“太子殿下!”齊微明上前一步,竟是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

蕭雲辭挑眉,並未扶他起來,只任他跪著。

正好有一陣風吹過,蕭雲辭衣袂翩飛,冷眼看面前清俊男子,卻見他眼眶微紅,竟是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