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僻靜、幽深的二樓書房, 許默已經罰站了快兩個小時。
許代山剛上任,工作繁忙、雜事冗多,從許默進門那刻到現在, 一直在打電話、看文件, 聯系明天的行程。
老實說, 許代山的長相跟許默有三分相似, 兩人走出去不會有人懷疑他倆是不是親生父子。
幾年前許默跟許代山一起出席一個活動, 一個商業合作夥伴想要巴結許代山,對著許默打量兩眼, 最後毫不吝嗇地誇贊:“真真是虎父無犬子。令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滿腹經綸,深得許老的真傳。”
天知道拍馬屁拍到馬蹄到底是個什麽醜相,那段時間許林剛惹了禍,許代山派秘書去處理完,還遭了不少非議。
親子被前妻養成廢物卻又不能怪罪誰,一個養子卻優秀得令他警惕, 怎能不說這老板眼拙,拍馬屁之前沒做功課呢。
許代山的臉色當時便陰沉下來, 沒等對方敬完酒便甩臉走人。
人老板嚇得一激靈, 等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對方想要補救卻又害怕弄巧成拙, 反倒是留下善後的許默同老板無關緊要地笑了下,好心提醒:“您拍錯對象了。”
“下回碰面兒可千萬別扯上我。免得遭遇無妄之災。”
老板十分感激許默滴水不漏的處理方式,連說以後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一定拉一把。
許默笑著拒絕, 回了句:“順便的事兒, 甭放心上。”
屋內燈光開得很暗,只留了一盞台燈。
昏黃的光線灑在書桌, 照射範圍圈成一團弧形,剛好能看清許代山的臉。
他今年五十有二,卻保養得極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長相偏斯文那一掛,若不是知曉他做什麽,恐怕會誤以為他是教書先生。
表象看著像體面、能聽實話的人,私下卻脾氣暴躁、做事狠辣。這些年的鐵律惹得下面的人紛紛不滿,卻又不敢反抗。
許默始終維持著一個姿勢沒動,只時不時看一眼書桌上擺放的那份白底黑字的文件。
兩個月前,許默曾在文琴那裏看到一份一模一樣的,且知道了裏頭的內容。
不得不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許默也能理解許代山的做法,只是有時候太過火了。
一個接一個的應酬終於結束,許代山取下眼鏡揉了揉酸澀的眼角,終於想起書房裏還有人在。
他重新戴上眼鏡,面色嚴肅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瞧見他那張與他死去的三弟七八分像的臉,再看看他這一身剛正謙遜、不卑不亢的姿態,著實甩了許林十條街不止。
這是第一次,他以仰視的視角看許默。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孩子已經長得很好。
前幾日他參加一個會議,中途休息,有人湊上來誇他這個「兒子」如今在金融界嶄露頭角,已經是財經報紙上的熟面孔了,還說最近上頭制定明年的經濟政策有邀請他去開會。
曾幾何時,眼前這個被拔了獠牙、看著不成氣候的孩子已經長成他陌生的模樣了?
若不是幾天前的那件事兒,許代山還蒙在鼓裏,覺得這孩子威脅不了他什麽,如今再看,是他眼拙了。
許代山坐在太師椅裏,審視著面前巋然不動的許默,意味深長說了句:“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許默頓了頓,恭敬答:“您教育有方。”
許代山似乎累了,沒跟許默繼續繞彎子,“今天叫你回來也不是為了訓話的。許林的事兒你費心了。”
“這是我最近找律師列的遺囑,你也知道,許林之前一直養在他外祖父家,被老人溺得不成樣,如今做事兒太過荒唐。可到底是我的親骨肉,過兩年我退了,你倆兄弟可要互相扶持。”
“這裏頭我給你留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你媽百分之十,許林百分之二十。只要他不胡來,這些股份夠他吃喝玩樂一輩子。”
“我只有一個要求,替我關照關照他。別讓他走錯路。”
說破了天,也就一個問題——他要許默後面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許林,甭管許林胡鬧成什麽樣,都得讓他安然無恙。
許默神情裏露出一絲意外,顯然對許代山的安排有疑問。
只是許代山不願再談,起身推開椅子,匆匆結束今日的談話:“天兒不早了,早點睡。”
書房門打開,許代山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撞見門口焦急等待的文琴,許代山腳步頓了頓,背對許默:“你媽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給你熬了雞湯,別辜負她的好意。”
文琴擔心許默,跟許代山寒暄兩句就使喚許默下樓喝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