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青溦未言,她先前也想過這事。可莊子之事一團霧水,她若這麽走了又實在是不甘心,更何況,她府上的幾個掌事失蹤,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有問今夜抓著那幾個甲頭,只是他們的嘴是真的硬咬死了也只言什麽都不知道

陸珵看出她面上的糾結,輕言道:“你若信得過我可去端莊靜候幾日,你的事我當盡力幫你。”

李青溦一愣,擡頭看他。恰他一雙狹長的眼垂下,目光是一貫的潤澈又專注。

他好像向來如此溫和,她從他的目光裏,也不好分辨他對她的溫和,是不是只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禮節。

李青溦先移開了視線,輕言一聲:“為了什麽呢?我們見面不多,難不成只是為了柃妹妹的一句話麽?”

她話出口自己都覺著摸不到頭腦,幸而聲音低低的想來他也未聽見。便又笑言:“如此可就算陸大人公器私用了。不必你幫我,我定然能探查到什麽。”

陸珵從不覺著她做不成。

半晌輕言道:“只是為了你的安危。今日你涉險之事若是被陸柃知道了,定然會憂心。”

他聽見了她問的話,且回答了她。李青溦卻未見開心。

半晌她輕笑一聲:“你說得對。”

——

端莊喧鬧。

正是吃過宵夜的時候,眾人坐在庭前樹下納涼下棋,聽見轆轆車聲,搖著扇子趿拉著鞋往外看。李青溦同身邊侍女下車進來,裏頭小孩見來的是錦衣繡服的一群女客,又見她們步態珊珊,皆趴在樹前看。

李青溦也有幾分好奇,她來時路過了那麽多莊子,似還沒看見這樣熱鬧的。

王進先行一步,去吩咐梁婆婆安排來客。陸珵帶著李青溦走,不遠不近地落後她半步。

這裏的人家多的是夜不閉戶的。李青溦繞過一條小巷,幾戶院子裏橫著竹竿,搭著許多洗過的衣物同床衾。

顏色倒是妍麗,遠遠瞧著似是一道道綾羅綢緞的墻。

常言居必常安,然後求樂。衣必常暖,然後求麗。這端莊這般倒已經把眾多的莊子都比在腳下了。

李青溦有幾分好奇,問道:“也不知這是誰家的官莊,瞧著倒是挺好的。”

陸珵道:“這是定榮公府上的官莊,莊主也是張家的人。”

周邊人聲喧鬧,遠處有狗吠聲,聽著是熱鬧,也同靜莊截然不同。李青溦想起靜莊之事,有心問陸珵。

“我今日去靜莊,瞧見周邊幾家莊子人煙也很稀少,傍晚問過幾位莊中老婦為何此地如此荒涼,只有老弱病小家主卻大多不在?答案多分為兩種,一些人說租令嚴苛都逃了,另一些人說是…”

她噎了一下,聲音放低了,才繼續道,“說是莊中鬧鬼,無緣無故地人便沒了。”

陸珵見她挨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閃,長睫微顫似有緊張。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不由輕咳一聲,“無稽之談罷了。只是若真涉及人口失蹤之事,許並不簡單。”

陸珵極認真地想了片刻,“先帝在時有過另一種情況,是官莊給納嚴苛,疲人患苦,莊戶相繼逃亡。當時的莊頭為了交差,捕系親鄰,征賠地租,把負擔攤配在其他農戶身上。”

此類情況自然與靜莊的情況不相同,李青溦輕輕蹙眉。

陸珵帶她們進了院子。

是個二進的,裏頭很是寬敞。屋舍坐北向南。中間有一道涼棚爬了藤,下面台階的架子上,擺了許多盆栽。

李青溦正想著靜莊的事情,也未多注意周邊,跟著走了幾步突腳下一歪,被涼棚一側支著藤的竹竿一絆,險些栽倒在台階上。

身後侍女幾聲驚呼,都未來得及上前。她身側已伸過一把骨節分明的手牢牢地扶在她腰肢上。

她腕上的兩串翡翠的手鐲叮當一撞,撞到他的臂上。

二人挨地極近。陸珵聞到一股很沉沉的香氣。許是暮春的晚上特有的氣息。

四目相對,她額角幾縷烏發散在臉側。月光零碎而黯淡,她的臉很似一輪彎月,明亮又逼人。只因帶著幾分仰視他,顯露出一種另類的嬌憨來。

只短短一瞬,陸珵帶著她站直便松開手,垂眸斂目道:“對不住。”

二人只是淺淺一碰,李青溦本還沒反應過來。聽他在耳邊低聲道歉,也不知怎的突就有些臉紅,好在夜色沉沉倒也什麽都看不出來。

再一細想:這個人是不是呆呢?

她險些摔著,他扶了他如何還要道歉?可真是個呆子。李青溦心中腹誹,不由擡頭看了陸珵一眼,臉色同往常一般未有什麽多余的表情,倒是有幾分從容。

身後的人都過來瞧她有沒有傷著。李青溦方回過神道:“我又不是面團捏的,如何會歪一下就傷著。”

她輕笑一聲,站直身子。突腳下一個踉蹌,綺晴等人忙給她給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