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滕王

玄蓮大師為何不來。”裴談望著他們。死的是住持的愛徒,卻只見這群小和尚悲傷。

為首的武僧說道:“住持閉關修習佛法,原本也不是你們想見就見,可知當初陛下帶著後妃親臨,也未曾壞了住持的修行。”

簡單來說還是看不上大理寺罷了。沒有任何事能打斷玄蓮大師的清修。

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外院匆匆趕來一個小和尚,對院中眾人作揖合十道:“住持方才傳下話,讓帶大理寺的幾位施主前去相見。”

那武僧盯著小和尚:“是誰私自通稟了住持?”

小和尚垂下頭。

荊婉兒這時看著他們隱覺好笑,他們的玄蓮大師既然號稱大唐第一神僧,縱使閉關,這紅塵中發生的事又怎會瞞過他的眼。”

那小和尚再次道:“請諸位施主即刻隨小僧去見住持。”

這下那群武僧和玄泰倒是不敢再攔。

玄蓮大師的方丈室就在整個青龍寺“天圓地方”的方向,身後的武僧緊跟著裴談的身後,仿佛堂堂大理寺卿在他們眼中已成犯人。

方丈室外,裴談卸下了官袍外衣,遞給了一旁的裴侍衛。

“你留在這裏。”裴談看著他。對佛祖的敬畏,裴侍衛私藏兵器入寺,已經引起敵意,這時候顯然不該再激化矛盾。

玄泰見縫插針伸手,攔下荊婉兒。

荊婉兒冷眼看著他:“你們想怎樣?”事已至此,她才不懼。

玄泰不由冷睨道,“此處是本寺歷代住持的凈室,豈能被你個女子踏足?”

那領路的小和尚這時轉身,“住持的原話,是讓裴寺卿及這位姑娘一同前去相見。”

如果玄蓮不想見,沒必要特地強調一句。

玄泰似乎不信:“師父為何要見這女子?”

荊婉兒卻絲毫不管武僧臉色陰沉的樣子,直接擦過他身側,走向了大殿。

殿中清冷的空氣,那個唯一一身縞素的老僧,就是這護國神寺的住持——玄蓮。

荊婉兒曾經一路流浪到長安,她知道在整個大唐土地上,也有許多外來的修行者,區分他們的唯一方法就是衣著。白衣代表了修行者的無欲,四大皆空,仿佛這樣就與這塵世的肮臟隔離了。

玄蓮大師的目光,看似很輕的落在裴談的身上,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便是如今長安城最盛傳的那位大理寺卿。大唐歷史上,好像還沒有這樣文弱公子,執掌大理寺的先例。

“裴施主。”玄蓮開口,這位名冠大唐的神寺住持,倒是態度極為的平和。

荊婉兒即便行為不羈,見到玄蓮大師那一刻,驀地有一種莫名壓力向她襲來。

身側裴談對玄蓮大師行了個俗家禮,荊婉兒慢慢也隨他行了一禮。

近距離看著玄蓮,這位據說連天子也要行師禮的高僧,玄蓮的蒼老顯然超出了荊婉兒的預料。

那跟進來的武僧忍不住臉上的悲愴說道:“住持,慧根師弟他是…”

荊婉兒想從那張臉上,觀察出是否有悲傷一類的情緒,出家人既然已經四大皆空,而以玄蓮大師大唐第一聖僧的名頭,理應是已經修煉到了無欲無求。

玄蓮大師微微闔目,半晌說:“人生無常,生死難測。”

而且世上也沒有比這八個字更冰冷的話。尤其那些武僧還待說什麽,就見玄蓮擺擺手,那些武僧便掩下了表情,離開了這大殿。

荊婉兒一言不發,就在裴談身邊觀察著玄蓮大師。她想知道,玄蓮為什麽要見她。

裴談先開了口:“聽說閉關修行時要斷除凡塵五戒,是我們打擾大師修行了。”

所謂五戒,除了情緒愛恨,還有一條就是斷食人間夥食,也就是閉關這段時間,玄蓮大師除了清水之外,沒有進食任何東西。

玄蓮大師縞素的面孔如這方丈室內清冷絲絲入扣的空氣,只見玄蓮扣動了一顆手中的念珠。

“生死無常,這大抵是慧根的命。”對於閉關被打斷,或者修行受阻,這位住持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裴談看著玄蓮,不由說道:“但大理寺的職責,是查明真相。”這是天子賦予的職責,就如同青龍寺被賦予的某種職責一樣。

安撫百姓,護佑皇室。

玄蓮大師的身後有一幅佛祖拈花的掛像,荊婉兒看到了這畫像,感到胸口有一只手攥著。

凈室中仿佛時間已定。也許在佛門之地,許多紅塵時間都已被斬斷。

只聽老僧暗啞的嗓音說道。“二十年前有人在我青龍寺門前放下繈褓嬰孩,慧根天生靈秀,與佛有緣。二十年間對佛法的領悟,卻已超越了寺中的長老。”對於這唯一膝下的弟子,玄蓮終於道出了什麽。眉間的情緒,並非沒有悲傷。

荊婉兒的腦海中再次不可遏止出現慧根的臉,那樣的和尚,根本稱不上是六根清凈的出家人,他若不是被青龍寺收養,大可以在長安街上成為任何一名遊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