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節 說考成紫英斥弊端

遇見柴恪也是偶然。

這段時間其他各部都十分忙碌,倒是吏部這邊稍微輕松一些。

在文淵閣外碰到了柴恪,馮紫英自然要說一會子話。

說了幾句,覺得這樣站在這裏說,還不如尋個地方慢慢細說,於是便約到了大觀樓一邊聽戲,一邊說話。

柴恪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之所以猶豫,還是覺得這大明其白地區戲樓,怎麽都有些不合適,不過馮紫英卻不在意。

“夢章在東安幹得很不錯,那他自己的話來說,一日所幹的事情,比在部院裏十日都還充實,每天雖然忙得疲憊不堪,但是卻人卻覺得不虛此行,……”馮紫英笑著端起茶盅示意了一下。

柴恪和賀逢聖都是湖廣人,所以自然很關心下了州縣的賀逢聖。

“這麽說來夢章自己還是很滿意?”柴恪微微頜首,“你這一下子把你們那一科三個人都拉到順天府去,我聽說你為此還找了都察院,想要對順天府州縣官員大動幹戈?”

說到這事兒,馮紫英又是一陣惱火,忍不住埋怨道:“柴公,不是我這個人待下刻薄,也不是我要求太高,而是我就不明白朝廷選人用人究竟是怎麽做的,每年好像也在考核,京察大計似乎也都一直有,怎麽這些官員卻如此不堪?”

“又怎麽了?”柴恪笑了起來,“我就隨口一句,就引起你這麽大感慨,若是真不堪使用,每年年末你作為上官自然有權像考核的官員提出自己的看法,吏部和都察院也會根據你的建議意見給予考核意見,若是不合格者,自然也要處理,但你總得說明人家究竟犯了什麽錯,哪方面做得差了,不能單憑你的觀感就替人家定了性,人家好歹也都是十年寒窗苦讀才出頭的,得有一個說法。”

“哼,柴公,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而這些下邊的官員也對你們吏部考核規制了如指掌,所以才會應付裕如,讓人很難抓住他們把柄,甚至都說不出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麽,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他們許多人都是存著這種心思,得過且過,遇事就躲,見事就推,能糊弄得過去就糊弄,能不做的盡量不做,能少做的盡量少作,只是這樣的官員,拿來又有何用?除了白白浪費朝廷薪俸,貽誤一方,毫無用處。”

馮紫英毫不客氣的批評,讓柴恪還是很是意外,這番話似乎並非針對某一人,更像是對整個順天府下邊州縣官員的一種針砭批判。

“不至於吧,紫英,聽你這說法,似乎是有一竿子打倒一片人的感覺,順天府的情況這麽糟糕?”柴恪皺眉,“但我看去年順天府的情況也不比前年差多少啊。”

馮紫英撇撇嘴,“那您是在矮子裏邊拔高個吧?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被馮紫英的話給氣樂了,“紫英,可難得看到你這麽發牢騷啊,而且還是對著自己下邊州縣,怎麽,這一年來你的工作就這麽不順心?可我覺得你還是幹得風生水起,十分賣力啊。”

“別人躺平,不代表我就自甘墮落了。”馮紫英隨口用了一個跨時代詞語,毫不客氣地道:“我原來在永平府擔任同知時,對下邊州縣的情形就十分不滿意,但沒想到到順天府之後,還看到更糟糕的一幕,當然我不否認順天府二十多個州縣亦有出色人才,但是真的能讓我滿意的,十之一二,可吏部和都察院據說每年的考核都是中良居多,甚至還有優秀,讓我無言以對,去年的考核因為南北戰事有所貽誤,但我要先和柴公打個招呼,可能到我這裏會難堪,我不會像會甫公那樣當好好先生,要實事求是地給予評價。”

柴恪面色微變,他都顧不得問那“躺平”是什麽意思了,但一聽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詞兒,沉吟了一下,“紫英,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對順天府的情形如此不滿意,但我看到的去年到現在朝廷交給你們順天府的各項任務都完成得不錯,十多萬人的賑濟,幾無差錯,工部那邊也是贊不絕口,而且我聽說了你們順天府提出的這批流民的去向方案,亦是可圈可點,你不能說這麽多活計都是你馮紫英一幹人幹出來的吧?或者說就你們府衙裏的人勞苦功高,下邊州縣的人都是一群飯桶蠅營狗苟??”

見馮紫英還欲再說,柴恪揮手打斷:“紫英你聽我說完,我知道會甫這幾年擔任府尹期間的確做得不好,太過放縱下邊官員,養成了這些人的種種惡習,所以你要調換一二,我和存之都支持你調整,但你要說這一二十州縣官員都不堪一用,你這要求未免太高,那就是直指朝廷考核任用機制了啊,怎麽,是覺得存之和我這個吏部尚書侍郎不合格?或者是都察院諸公睜眼瞎?”

被柴恪的話給堵得無話可說,馮紫英也不得不佩服這一位口才極佳,但他也不能就這般服輸認栽,順天府這塊土地如果他不理順,怎麽能成為他的基本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