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節 錢銀怎麽說

這種爭執在這類計議討論總是不可避免,各自對每個人的判斷不一,感情親疏,都會成為推薦和否決的因素。

馮紫英和練國事也算是第一次見識了北地士人群體中頂流們的日常議事情形,以往他和練國事還都沒有資格參與這種議事。

“君豫,今日一見,是不是覺得大開眼界?”馮紫英見韓爌和周永春就孫承宗是否調回來領軍爭執不下,甚至要有些動氣的架勢,也忍不住壓低聲音小聲笑道。

“噤聲!”練國事瞪了馮紫英一眼,沒好氣地道:“你怎麽還這麽有閑心說風涼話?局面如此險惡,你就不擔心?”

“擔心有用麽?”馮紫英撇了撇嘴,“我早就和齊師、喬師都說過了,甚至還和官師與柴公也談過,可他們聽進去了麽?一個個都覺得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現在可好了,張承蔭被被關了一個月,終於放回來了,堂堂宣府鎮總兵,沒有一點兒警惕性,枉自皇上和內閣還對他給予厚望,結果卻早就成了人家將計就計的對象,倒是把我們這邊哄了個夠,差點兒釀成大禍。”

練國事也是無語。

宣府鎮總兵本來是朝廷這邊用來對付牛繼宗的殺手鐧,相當於是派在牛繼宗身邊的臥底,沒想到他行跡不慎,早就被牛繼宗懷疑,進而不動聲色地架空了他。

他卻毫無覺察,還自以為智珠在握,可以在最後關頭反戈一擊,立下大功,結果就是直接導致宣府軍這邊的東進一氣呵成,差點兒就被牛繼宗得手了。

如果不是賀虎臣部的殊死阻敵,尤世功不顧一切的提前進兵,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也不能完全怪他,只能說牛繼宗老奸巨猾,把大家都騙過去了。”練國事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事情都過去了,再要計較張大人的過錯也沒有意義了,倒是現在如何應對,你素來主意多,早就在安排,榆關那邊的糧倉我去看過,一次比一次規模大,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你是不是早就有考慮了?”

“不考慮行麽?今年大旱,永平府情況也不算好吧,但總比山陜那邊強多了,你們府裏不也要提前考慮吧?”馮紫英也沒有瞞練國事,事實上他也早就和練國事提過,但規模已經比最初設想時擴大了幾倍,難怪練國事驚訝。

練國事點點頭,“我學著你,未雨綢繆,已經提前布置了,應該問題不大,本打算打你的主意,但是我也知道你多半是替京師準備的,所以就只有自己動手了,榆關港現在規模日大,來運鐵料、水泥的南船甚多,所以也算一拍即合,不過我讓他們運到葫蘆河口,然後改用河船運到灤州和盧龍。”

“哦?葫蘆河那邊你們疏浚過了?”馮紫英自然知道葫蘆河的情況,灤河在嶽婆港分叉,西支為定流河,水流略小,東支為葫蘆河,水流較大,但因為灤河分叉後,水量小了不少,水深也不足了,即便是河船要直上灤州、盧龍,也應該有困難才對。

“疏浚過了幾段,今秋勉強可以過船,今冬枯水之後還要組織人工疏浚,否則明年就不好用了。”練國事點點頭:“遷安、盧龍到撫寧的道路已經修好了,正好這些流民也可以接上趟,也算是給他們再找一份填肚子的活計。”

去年蒙古人南侵帶來的流民大約十萬人轉移到了永平府,除了煤鐵聯合體消化了一部分外,相當一部分被以工代賑修建遷安、盧龍到撫寧、榆關的道路,以便於遷安和盧龍的鐵料、鐵制品能通過榆關大量外運。

但幾萬流民不是那麽容易一下子就能消化掉的,當這些道路建設完畢之後,除了不斷增建的水泥廠能吸納一部分外,還有相當一部分就只能通過興修水利這種方式來安頓,但這也帶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永平府根本就支應不起這些流民的消耗。

再怎麽樣,你讓人家修渠挖河鋪路,總得要給人家一家子吃飽飯,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魏廣微和練國事也是大為頭疼,找府裏幾個州縣的鄉紳化緣一些,但遠遠不夠,那主意就只能打到正在大力開發的山陜商人那裏。

魏廣微和練國事也知道這些山陜商人和馮紫英關系非同一般,自然也要讓馮紫英幫忙說和,馮紫英也沒有推諉過,總能讓那些山陜商人埋怨之余出些錢糧來幫補一番。

馮紫英也考慮過,青檀書院永隆五年這一批目前能出頭的就是他和練國事二人,其他都還太稚嫩,沒有三五年歷練很難出頭,而永平府知府魏廣微也是北地士人中堅力量,順天、永平二府襟帶相連,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果能夠在此番動蕩局面下立下一些功勞,自己不必說,魏廣微和練國事也都能得以升遷,尤其是和自己志氣相投的練國事,那麽對自己來說也是大有裨益的,所以他才會不遺余力地幫練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