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他一頓,忽然意識到,這件事他再如何解釋,在昨夜之後,也是欲蓋彌彰。

他慢慢閉了口。

韓克讓一副忍了很久再也忍不住的模樣,看著他搖頭:“女人不好嗎?就算說親的那幾家不合適,你不想娶,去平康坊啊!那裏什麽樣的找不到?尋常的沒意思,胡女新羅女菩薩蠻,高矮胖瘦,各色各樣,就憑你,過去了,我看不用錢,倒貼上來都有無數!你怎這麽想不開,非要去觸陛下的黴頭?”

“這種事本是不該我說的,你還有伯父,只是我實在不忍看你再深陷泥潭,一錯再錯了!那小畫師能得陛下如此恩寵,會是一般之人?陛下不喜什麽,你應當也是知道的。你年紀輕輕,立過不俗戰功,有大好前程,到頭來,要是因為這種事把自己折損進去,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多謝大將軍關心。一切全是我的過錯,和那小畫師無關。”

到此地步,裴蕭元除了攬下過錯,已是沒有別的什麽話可以說了。

韓克讓卻想起了今晚那小畫師的舉動。

分明人都上了車了,竟還下來,當著眾人面又和裴家子竊竊私語,含情脈脈地說了句不知是什麽的話,這才走了。

在韓克讓看來,這簡直就是厚顏無恥地在勾引下屬。

他瞧裴家子片刻,臉上又展露出了笑意,安慰:“罷了,怎會是你的錯?我知你向來潔謹,出身更是一等一的清正門庭,定是一時不防,才誤入道。吃塹長智,你自己有數便可。至於昨晚的事,我要是猜得沒錯,陛下那裏,想必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此事你記取教訓,往後離那小畫師遠些,勿再犯如此的錯,陛下還是要重用你的。”

裴蕭元應是。

再閑敘幾句,韓克讓看看也差不多了,時辰不早,便叫他放寬心,回去先休息,又提醒,明日盂蘭盆節,叫他那邊結束慈恩寺的法事後,準備蒼山之行。

裴蕭元送走上司,獨自眺望遠處皇宮的方向,許久,驅馬前行。

雖然皇帝應當不至於對她施加什麽懲罰,但昨晚那樣被自己帶走了,一夜不歸,此刻才回,以皇帝脾氣,想必罵他罵得很是難聽。她若幫皇帝,自然無事。但她若為自己說話,會不會觸怒皇帝,引發父女爭執,皇帝將事遷怒到她頭上?

想到她今夜上了馬車又特意下來安慰他的一幕,裴蕭元愈發放不下心,恨不能立刻入宮去看個究竟。

哪怕真的會被皇帝再拿香爐砸得頭破血流,也是他當受的。然而又如韓克讓所言,他入宮請罪簡單,此舉也能顯他擔當,但若因他將事再次惹大,那便無異於矯枉過正,過猶不及。

但是,叫他就這樣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如韓克讓吩咐的那樣回去休息,他如何睡得著?

裴蕭元心事重重,在猶豫過後,終還是來到皇宮,但沒有進。

今夜宿衛的一名衛官是他的人。他讓對方去將張順叫出來,自己等在宮門之外。

並未等多久,比他預料得要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張順便悄然而出。不待裴蕭元開口,他自己先行低聲問:“郎君是要問紫雲宮的事嗎?”

裴蕭元一怔,只聽張順又道:“葉小郎君方才來見奴了,說,今夜郎君你可能也會來叫奴。若真叫了,小郎君叫奴告訴郎君,紫雲宮雲開霧去,陛下已然安寢。”

叫張順回去後,他在宮門外的暗夜中定立了許久,方上馬離去。

解笑亦應兼解語。

她到底是一個有著怎樣玲瓏心竅、冰雪聰明的女郎。

更不用說,她還有高貴的身份,無雙的美貌。

裴蕭元第一次有一種感覺,他的血肉軀骨和五臟六腑,在另外一個人的面前,如若透明。

她好像總能輕易地知道他在想什麽,哪怕那些隱藏在了他心魂最曲折的深處,旁人誰也無法窺知,而她,卻總能夠輕而易舉一擊便中。

也不知道為何,或許是他如今依舊從軍的身份,叫裴蕭元生出一個近乎荒唐的念頭,倘若她想將他捏|弄於股掌,他想來是毫無能力可以去和她刀槍對壘,唯一能夠做的,大約便是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換成若是別人,他會覺得非常可怕。但若是她……

這一路,他回往慈恩寺去。到的時候,整個人猶自帶著幾分如品佳釀過後,有醇美余味久久不散的微醺陶然之感。

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他入寺。

他獨自行往他母親的法會場所觀音堂。

此刻下半夜了,嚴格來說,已是盂蘭盆日。

從幾天前開始,作為長安最負盛名的皇家寺院,慈恩寺內陸續入住了不少善男信女,或如他一樣,做法事超度歷代宗親,或為當天舉行的經會準備搶香。故此刻雖是淩晨,寺中依舊燈火通明,梵聲陣陣,不少僧人正在輪班通宵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