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4頁)

“阿姐你怎麽了?快進去!”絮雨不待她說什麽,扶住人就向裏走去,入得寢堂,撲鼻一股藥味,又見床榻上被褥淩亂,顯然,她方才是臥病在床,聽到她的聲音,這才起身奔出來的。

入內,衛茵娘屏退使女,要向她下跪行禮,絮雨阻止了,攙送她坐回到榻上,問:“這些日沒見,你怎病得如此厲害?是出了什麽事嗎?”

衛茵娘此時看去精神已是好了不少,含笑搖頭:“能出甚事?只是天氣乍暖,夜間疏忽了,不曾防寒,前幾天不小心染病,人便懶了些,方才躺著而已。已在吃藥了,過兩天就能好。阿妹無須擔心。”

她的話應得很是自然,也不回避絮雨的目光。直覺卻叫絮雨無法相信:“陛下前幾日可曾向你問過什麽話嗎?”

衛茵娘依舊搖頭:“陛下日理萬機,怎會有空想到我這裏?真的無事,阿妹你放心吧!”

這時屋中那一只小爐上正在煨的藥汁沸騰了,往外溢漫。衛茵娘見狀,待起身,絮雨將她按坐回去,自己上去提起小藥罐放到一旁待涼,再用小鉗籠炭,將火壓小,隨口道:“前次我來時,見你這裏有另幾個服侍的人,怎都不見?方才外面那應門的是哪裏來的……”

這時她無意看到近旁的案頭上有支像是用來盛裝傷藥的小瓶,藥瓶應當沒有開過封,瓶蓋上打著的標記有太醫署制藥醫官姓名的火漆印鑒還在。

絮雨一怔,拿起藥瓶子,看了幾眼。

衛茵娘此時也留意到這瓶子,急忙走來,從絮雨手中拿回,丟進一只奩盒裏。擡眼撞見絮雨疑惑的目光,勉強笑著解釋:“不過是先前在外面買的仿太醫署的藥。備用而已——”

絮雨目光下落,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早就發現,見面後,衛茵娘的雙手便始終被披帛遮著。這便罷了,連方才伸手奪瓶,都蒙著那一幅披帛。此時疑慮上來,問:“阿姐你的手受傷?我看看。”

衛茵娘聞言面色微變,忙後退閃避,被絮雨一把捉住,強行掀開披帛,頓時驚住。

茵娘那只擅調絲弦的玉手叫人簡直不忍多看,纖纖五指,竟變得青黑而腫脹。

絮雨順勢強行看她另外一手,也是如此。

顯然,這是遭受過拶夾刑罰而留下的傷。

絮雨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是誰?誰對阿姐你下如此的手?”絮雨心痛之余,怒火中燒,然而話音未落,自己心中霎時也明白了過來。

“是我阿耶,是他!對不對?他逼問你關於我的事?”

衛茵娘此時神情已恢復平靜,自絮雨手中抽回傷手道:“陛下已經對我開恩了。沒提別的,更不曾與我計較李延一事,否則,以我做過的事,便是腰斬棄市,也是沒什麽可說的。阿妹你不必放在心上,千萬更不要因我而與陛下起無謂的沖突。那樣的話,阿姐才真是罪該萬死。”

她說完,下跪,鄭重叩首。

絮雨心裏堵得發慌,立著發呆了片刻,將衛茵娘從地上扶起,送坐到床上,托住她那雙布著烏青的手問:“真的沒大礙嗎?請郎中看過沒?”

她聽聞受過拶夾的人,最後往往指骨碎裂,即便皮肉恢復如初,一雙手也將徹底殘廢,連日常端碗握箸這樣的事,也是做不了了。

“真無大礙。”衛茵娘含笑道,動了動手指,“你瞧,並未傷骨,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我也看過郎中了,已在上藥。過兩天就能痊愈。”

她十指動作還算靈活,看去,應當確實沒如何傷骨。

不但如此,絮雨見她為叫自己徹底安心,還要再去拿針線,說此刻便能做刺繡的活,趕忙將她一把拖了回來。

“不用了。你手不要亂動,趕緊養好傷。”她望向衛茵娘方才藏藥的奩盒。

“我看那是宮中太醫調的傷藥,應當會比外面的好。是我阿耶後來又叫人送來的嗎?阿姐你為何放著不用?”

衛茵娘聞言,起初頓了一頓,很快,她點頭稱是,隨即解釋,有兩瓶,她已在用另一瓶了,這瓶便未開封,暫時放著。

絮雨這才終於稍稍心安了些。望著衛茵娘,遲疑著,終於還是將心中無數的話給壓下了下去,再坐片刻,扶她躺下,只將自己如今的住址告訴她,叫她有事盡管來找,辭別出來,再去皇宮。

因作那西王母圖的緣故,她的名字此前已被加入宮門籍,往紫雲宮所在的內宮,不受阻攔。

她來到紫雲宮,然而在她曾跌倒過的宮階之下,腳步又停住了,望向前方那面白日裏也照不進光的昏暗的殿門,陷入躊躇。這時,宮門後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一名年老的宮監,穿著內侍的衣著,面帶笑容,向著絮雨行來。

是趙中芳。

絮雨呆住了。老宮監扶著宮門,擡起那一條殘腿,邁出宮檻,就要下宮階了,她急忙快步上去,扶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