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4頁)

今日寧王在此設下歸京宴,高朋滿座,來的既有和他交好的官員和長安名士,也有各家這些年新出來的少年後輩。聖人也特命太樂署官員自教坊和梨園中擇樂舞伶伎以及百戲子弟到來為宴席演舞助興。正設帷宴樂,賓主盡歡,又想到還少一畫師畫下此景,未免遺憾,便問今日奉命來此服侍的曹宦,可叫宮中何人前來作畫。

曹宦推薦葉絮雨,稱此人雖才入畫院投方山盡的門下不久,畫技卻是不俗,那方山盡的身體總是好不起來,可召此子前來作畫。寧王欣然應允,於是有了絮雨這趟應召。

宮監看出裴蕭元和這畫師相識,識趣地先行去了。

裴蕭元向著絮雨微微頷首,便即轉馬,緩緩前行。

絮雨會意,催馬追上了他。

二人松開馬韁,並肩走馬在湖畔,向著別苑大門而去。

裴蕭元先向她解釋今日召她來此作畫的緣由,低聲用歉疚的語氣道:“公主貴為天女,卻要來此侍畫,委屈公主。”

“我以畫師身份入宮,受召作畫,便是本分,談不上委屈。往後勿再說這樣的話了。”

“還有……”

絮雨請求著他:“裴郎君從前如何呼我,往後請也一樣。勿再喚我公主。”

他微微轉面,看她一眼,再次說話,雖然語氣依然恭敬,但果然改了口。

“昨夜送你回去後,陛下召我入宮,問平康坊拿人的事——”

絮雨心咯噔一下,立刻轉面,緊張地看他:“我阿耶知道你放走了人?他是要治你的罪?”

“不不,你放心。陛下可能猜到我前夜緝拿的人是李延,但並無證據,或是對我也不放心,將我叫去,恐嚇試探幾句,敲打了一番而已。”

絮雨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覺很是過意不去:“全是我的不好,叫你在我阿耶面前難做。”

“無妨。”裴蕭元展眉一笑。

“我特意出來迎你,是另有一事。如你所知,先前找到你後,我也不想叫人都知道你我認識,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如今看來,事與願違,恐怕是瞞不住了。昨夜連陛下也問起我此前找你的事。況且你搬來後,也不可能不叫人看見。因而我有一事,想先求得你的準許。”

“在你回宮恢復身份之前,若是有人問起,便說你是我的故人之子。如此,我留你住在永寧宅,也是順理成章。”

“好。”絮雨點頭。

裴蕭元又道:“實不相瞞,我在京中有不少仇敵,皆為位高權重之人。與我走得太近,你又不願立刻回宮,我怕對你也會不利。你要有所準備。”

絮雨莞爾。

“裴郎君你都不怕受我連累,我會怕受你連累不成?真若說連累,此話也應是我講給你才是。”

因二人的敘話,各自跨下坐騎也緩緩地停蹄,最後一道立定,低頭貪食起了路邊草叢中的嫩苜蓿。在窸窸窣窣的草葉破碎的聲中,若有隨著草汁噴濺而散的清香緩緩地縈繞二人,四面擴散開來。

而在他們的近畔,那連綿的岸陂上芳草如茵,到處正開著白紫相間的星星野花,微風吹過,岸邊的一片水面波光湧動,點點耀躍的金光,倒映在了她的笑眸裏。

裴蕭元靜默地望著這一切,忽然想起此前他幾度欲尋她解釋而不得的那一件事,遲疑間,終於說出了口:“青頭那廝向來口無遮攔,又愛大驚小怪胡說八道。他若是和你說甚我尋你如何如何辛苦,你勿相信。”

“不過是我應盡的職責罷了。況且也不辛苦。”

他說完,還特意補了如此一句。

絮雨看他一眼,他的表情莊嚴。

她抿了抿唇,並未應答。

裴蕭元看在眼中,卻不知她如此的反應到底是何想法,未免在心中暗暗猜度起來,神色卻顯得愈是莊嚴了起來。片刻後,終於聽到她開口了。

“我也有話想尋你說。不知你此前是否在夜半時分去過慈恩寺?”

裴蕭元心口一跳,不知她意圖為何,未免猶疑,還在斟酌要不要承認自己曾經去過,聽她已是接著說道:“若有,也不管你看到什麽,我告訴你,全是宇文家子胡攪蠻纏,故意為之。我和他無任何的幹系。”

裴蕭元不期她竟主動和自己開口說這個事。然而她的解釋非但沒有令他消去心中塊壘,反而更添幾分疑慮。

他甚至極想借機追問,她從前到底和宇文峙是如何相識的。

看那一夜二人相處的樣子,就算是宇文峙故意做給他看的,也能瞧出他們之間很是熟悉,不知從前到底相交到了怎樣的地步。

然而這豈是他的身份能貿然開口相問的?沉默間,忽然又想到宇文家的兒子竟是第一個知曉她女兒身的人,心情登時愈發不好了。

此時對面跑來幾匹馬,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