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吵 池魚

杜靜霖一出門, 林格擡手錘了林譽之兩拳,林譽之才松手,問:“他怎麽有你房卡?”

“一開始給了兩張, 不是說這邊的手機容易凍沒電嗎?”林格說, “給他一張, 方便他找我,怎麽了?”

林譽之坐正,說:“你和他關系什麽時候好到這種地步?”

林格的頭發已經在方才纏鬥中打散,她擡手,攏一攏,挽一個漂漂亮亮丸子頭,不看他:“一直很好。”

話音剛落,門外的杜靜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開門方法”, 羽絨服帽子摘了, 蒙上的雪撲撲簌簌拍打幹凈, 打開房門,走過隔間。

床上兩個人終於分開,林格站在床旁邊, 正在挽頭發,林譽之用手臂撐起身體, 半躺半坐在床上,冷靜看杜靜霖。

杜靜霖站在門口,躊躇兩秒, 打招呼:“譽之哥。”

還是跟林格之前學的,不加名字, 只叫哥, 聽起來就像親兄弟, 不合適;直接叫譽之又太生疏,還是譽之哥。??林譽之說:“怎麽弄一身的雪?”

“不方便打車,手機凍沒電了,”杜靜霖老老實實地說,“走著過來的,外面下好大的雪。”

他不能細看林譽之的臉。

真算起來,林譽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歲,畢竟是哥哥,是同輩人,偏偏不知為何,每每看他,杜靜霖都有種被訓話的錯覺。

即使只是普通的談話。

林譽之腿長,酒店的床是兩米寬三米長的,他稍稍一挪,平穩地踩在地上。

酒店只開了邊緣的一圈氛圍燈和床邊的閱讀燈,他的鼻梁高又挺,是很少在東方人臉上看到的那種立體感——北方寒冷,相對而言,高鼻梁的概率更高一些,山東,大多有高鼻梁而無山根,再往北,吉林,遼寧,黑龍江,山根更優越。而林譽之的骨相,與其說像北方人,更不如說,更接近極北之地的民族。

杜靜霖一個恍惚,冷不丁想到林許柯就有這麽好看的鼻子,杜靜霖沒能完全遺傳,而現在陰影之中中,他卻和林許柯年輕時照片中很接近。

只是林譽之和林許柯的氣質又不同,林許柯是生意人,做娛樂場所行業的,時間久了,相貌和神態也多了份虛浮的倦,也有人將這種稱作為“油”,油腔滑調,油頭粉面。

林譽之不,他是醫生,盡管是唯一的繼承者,但他的專職工作沒有丟棄,仍舊會排手術,為患者診療;他身上沒有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但杜靜霖對他的印象仍舊是幹凈,澄澄澈澈的一杯純酒精,好像沒有一點兒汙垢。

即使他現在臉上、脖頸上都有指甲抓出的血痕——等等——

指甲抓出的血痕?!

杜靜霖那被風凍到幾乎要關閉的眼睛終於捕捉到不同尋常的東西,他呆呆怔怔,仔細去分辨林譽之臉頰上的痕跡。

“譽之哥,你這臉,”杜靜霖猶疑不定,“怎麽弄的?”

林譽之說:“格格——”

“我和他鬧著玩,不小心抓了幾道,”林格緊繃一張臉,隨意挽起丸子頭,發簪一插,“你買回藥了嗎?”

杜靜霖終於醒過神,獻寶似的,拿起藏在懷裏的感冒藥,一小袋:“有一盒藥缺貨,所以我在那邊多等了一段時間,不過還好……就是真的冷啊,我回來想看導航,剛出店沒多久就關機了。”

林格問:“那你怎麽回來的?”

杜靜霖說:“問路啊,一路走一路問,抓到誰就問誰。”

這點倒是和林格一模一樣,他們倆,在南方都會被認為“社交恐怖分子”,在北方,又很理所當然的熱忱。就像廣州的出租車師傅,幾乎或者很少講話,而若是在北京或天津,載客的師傅似乎自帶說相聲說書的天賦,從拉車門一直能嘮到目的地下車。

說完後,他的視線又落到林譽之身上,謹慎:“哥,那你這個時候忽然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林格一動不動盯著林譽之。

如果林譽之亂講話,下一刻她就會撲上去咬他。

“你不是說格格發燒麽?我來看看,”林譽之說,“還好,體溫正常,就是被凍到了,喝點兒熱湯就好。”

林格說:“是啊是啊,您貴人多事,我這邊就不留您了,一路好走不送。”

杜靜霖也歡天喜地,樂得像終於和主人獨處的雪白薩摩耶耶:“哥,我送您下去吧,您自己開車來的,還是幫您打車?”

倆人齊齊送客的心思就差直白地寫在臉上,偏偏林譽之好似未聽懂話外之音,不看他的臉:“媽給我打了電話,她很擔心格格,特意叮囑我,帶你們一塊兒吃個飯,再陪格格去醫院看看。”

杜靜霖垮起個小狗臉。

也早就到了晚飯時刻,林譽之訂的晚餐在三公裏外,杜靜霖的圍巾落了雪,沒經驗,沒有及時拍打下去,一進房間,原本凍得硬邦邦的雪即可化成了水,浸透了,涼颼颼的冷,外面氣溫低,一出去就能凍成冰塊兒,不戴圍巾,風又嗖嗖往脖頸裏鉆。他回自己房間換圍巾,林譽之則留在林格房間中,“監督”妹妹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