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鏡子 愛茶

林格手裏的鏡子還沒有放下, 那光潔的鏡面中映出她的臉——臉頰還是熱的,自然淡淡暈紅,介於微弱的、曖昧和溫暖間的顏色。

林譽之剛剛修剪過的那些頭發末端好似殘余他手指上的溫度, 她的眼睛就是那敏銳的溫度探測儀。林格擡手撥了撥額前的頭發, 那塊兒淤青被頭發遮蔽, 看不清,只要明天再上一層遮瑕,就能將今天的事情完全遮蓋:“我都這樣了。”

不是埋怨。

是隱晦不清的欲迎還拒,過了水的溫柔,石板下的軟軟青苔。

林譽之站在林格身後,躬下身,自後環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的頭頂, 這個姿勢對他的腰和背並不算友好, 但林譽之樂於去遷就、或者說, 適應她。

他沒有再講多余的話,低頭去吻她耳朵,先含住耳朵尖, 繼而是耳廓,林格這一塊兒最怕癢, 忍不住想躲,躲不開,溫熱呼吸如三月風, 耳後絨絨神經若春草狂生。她一時躲避不開,側臉, 猶被他側臉掰回。

那吻要將她掩埋在谷欠海中。

林格在這種事情上不經常拒絕。

林譽之看起來似乎並不懂什麽叫做“欲迎還拒”、或“欲拒還迎”, 倆人在戀情初期艱難“磨合”時, 她惱怒地講一句不做了,哪怕是只差一厘米,林譽之也幹脆退出,絕不強迫。時間久了,也貪這份愉悅的林格,開始學會對這件事保持忠誠。

之前作為兄長的林譽之,對她縱容,卻又不是那麽縱容。他像愛人又像哥哥,像一塊兒和鈦晶共生的綠幽靈,矛盾的顏色和能量構成磕磕絆絆的兩人,唯一不變的是“愛”這一如寶石不可更改的性質。

這段關系也像不健康的油炸碳水化合物,有危害,但好吃,上癮。林格少用“上癮”這個詞語來形容某些東西,唯獨林譽之,和這個詞語無比地貼切、吻合。

□□,可可堿,高糖分,具備著成癮性的食物大多有著刺激的特殊味道,唯獨林譽之像茶,柔和的清茶。他作時愛風格也像一杯茶,厚重,滋潤無聲,後韻極足。年少時兩人把每次都當作最後一次,抵死到猶如明天便是世界末日;如今的林格卻覺得戰栗,幾乎要對折的月要,腳背被壓下、緊緊貼靠著她自己的肩膀,只有背部和頭還與柔軟的真絲相接觸,被林譽之細心修剪後的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被汗水浸濕。呼吸中開了潮濕的花,緩慢清晰地鑿,被不容置疑地打開,倘若人能看清自己的魂靈,她想,一定會艱難地染上對方靈魂的顏色。

?林譽之低頭,親吻她額前那些碎發的斷茬。兩人都不發出聲音,只有圓滑漂亮的胡桃木床被搞到移位,和墻發出壓抑的沉重聲響。林格的指甲掐著他的手臂,用力掐出紅色的痕跡,她仰起臉,終於主動貼了貼林譽之的唇。

這是久違的一個吻。

久到林格自己都有些恍惚啊,她像從高空中急速墜落不見底的花海,當陽光迸發時,無垠花海中,千萬朵花朵齊齊怒放,她又驚又懵又怕,無意識地叫了一聲林譽之的名字。

回應她的是兄長堅實的溫暖懷抱。

這種溫暖的氛圍在林格喝完水後結束,林譽之拿走她的杯子,放在唇邊喝了一口,低聲問:“等上班後,你打算怎麽和同事介紹我?”

林格說:“不是哥哥嗎?”

林譽之問:“僅僅是哥哥?”

林格用苦惱的眼睛注視他,沒有再多講一個字。

這種無言的拒絕令林譽之很快明白了妹妹的想法,他靜默地將那杯水喝完,垂眼看著妹妹,笑了:“哥哥也好。”

做哥哥也好。

好過什麽關系都沒有。

至少還是兄妹。

他坐在床邊,還未說話,林格便伸出手,推他一下,似嗔又似責備:“幹嘛?回你房間睡。”

林譽之說:“我喜歡你枕頭的味道。”

林格老老實實地說:“但我不喜歡被爸媽捉’奸’時的味道。”

她轉身把自己枕頭抱起,遞給林譽之:“拿走,我睡備用枕頭。”

林譽之說:“我明天早起。”

“早起搞我嗎?”林格說,“不要。”

林譽之笑了,他沒再堅持,抱著林格的枕頭回房間,離開前,把用過的紙巾等東西也一並收走。和家人住在一起時,林格沒有收拾垃圾的習慣。在家裏時,之前是龍嬌和林臣儒,後來是林譽之,現在是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

林譽之剛打開臥室的門,還未進去,就聽見後面林臣儒咳嗽聲。房間中只開了餐廳那邊的暖光,林臣儒穿著寬松的睡衣,睡眼惺忪,顯然是起夜飲水。

他問:“譽之啊,你怎麽還沒睡?抱著啥呢?”

林譽之笑著說:“我枕頭臟了,換個枕頭。”

林臣儒不懷疑,喔一聲:“早點睡啊,明天不還是要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