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3頁)

清傲孤寒的字被斜陽染上暖色後,顯得華麗且喜慶。

窗紗一片金光,眼前的字和剛才所見之字逐漸重疊。這使周朔再度看到那封極盡華美的婚書。

他們共處的氛圍寧靜且和睦。

她在看書,他在看她。

靜默無聲的氛圍,沒有他人涉足的空間。無論是誰過去,只會顯得那人多余且不知趣。

周朔已察覺,自己是這片空間內的多余人。

不會有人因他的離去而哀傷,也不會有人因他的到來而欣喜。

一直以來,他都是此間的多余者。

金光裏的字重新排列整合,組成那封用字極盡考究的婚書。

聘姜璃為裴氏主婦的婚書。

倘若他不存在就好了。周朔想。

這樣她就不會被耽誤。

在多余人身份已成注定的事實下,周朔不想讓自己還有“不知趣”的缺陷。

逃離的種子再度從心底探出芽,迎著風。

可又有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不甘,催促周朔上前,去到妻子身邊。

他該以某種隱秘的方式來宣誓占有,警告那個正在覬覦自己妻子的人,誰與誰才是夫妻。

“阿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你永遠不會懂,我有多愛你。”

好不容易升起的上前勇氣,被這兩句剖白擊得粉碎。

他立刻轉身離開。

周朔很清楚自己本性的懦弱。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已經懦弱至此。

連聽妻子回應的勇氣都沒有。

她是興高采烈地立刻接受?還是茫然一瞬後欣喜地接受?

她將以何種態度去接受?

周朔試圖調動自己貧瘠的想象力。

很快他便意識到,他想不出來,也不願意想。

這種構想並不會讓他感到愉悅。

站在廊下,入目所見皆是綠茵。

他默默守在這兒,等候裁決。

衣袖被拽住,拉了好幾下。

周朔才從恍然中走出,他低頭看去,是周杏。

“怎麽了?”他蹲下身。

“叔叔在想什麽?喊你都不理。”

“抱歉,剛剛在想事。”他說。

溫和地向晚輩表露歉意後,周朔問她,“有什麽事嗎?”

“嬸嬸在裏面,叔叔不去找她嗎?”她歪頭問。

“不了,還是先不了。”毫不猶豫地否決。

“善兒呢?”

“崔夫人帶他玩,還有兩個崔哥哥。”

“怎麽不和他們一起玩呢?”

聽到詢問後,周杏低頭不說話。

“怎麽了嗎?”他維持身為長輩該有的耐心與關心。

“我不喜歡崔夫人。”

“為什麽呢?”

“母親就是因為她,才和父親吵架。”

“怎麽這樣說?”

小孩總是難藏話,情緒又直白,“父親和崔夫人曾有婚約。母親知道了,她很不高興。”

撫過女孩的發頂,周朔示意她看向滿院春色,“這些花草好看嗎?”

“好看。”

“杏兒喜歡嗎?”

她點頭承認,“喜歡的。”

“我也喜歡。”

在對庭院的傾心表白後,周朔逐步梳理侄女的情緒,“我們同樣喜歡這片花草。這是件很正常的事,對不對?”

周杏歪頭看族叔,不懂他的意思。

“杏兒,你想獨占這片花草嗎?把院子鎖起來,不讓別人看到它的美麗,使它只屬於你,只能被你看到。”

幼女幹脆地搖頭,“不想。”

“為什麽不想?”

她直白訴說自己的想法,“這麽好看的院子,只有我看的話,很可惜。”

“我們只見到了春天的院子。它的另外三季,我們無從得知,但也一定好看。”

語句溫吞平和,他詢問年幼的侄女,“杏兒會因為沒見過它繁花盛開,又或白雪落枝而生氣嗎?”

“不會。”

“美麗的院子,注定有很多人喜歡。四季交替,它的每一個時節都有其獨特風采,不能被任意否定。”他說。

“因為錯過它別的季節,而心生不滿,是不道德的。”

他開始給自己的情緒定罪,“占有是不道德的。”

“無論占有者為給自己脫罪,是如何絞盡腦汁地巧立名目。但占有,永遠是件違背道德的事。我們不能違背道德。”

周朔的語氣循循善誘,他似乎真想教懂侄女什麽。

“沒有人會拒絕美好的東西,人人都向往美好。花草如此,人亦如此。”

他將話說得很直白,並更直白地譴責自己那違背道德的情緒,“我們不可以獨占春色,更沒有資格因未曾見過院子在其它季節裏的風光而不滿,甚至於心生嫉妒。”

奈何懵懂的幼女越聽越迷糊,最終她疑惑地看向族叔,“叔叔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勉強用理智支撐的情緒被一句童言打散。

周朔不禁苦笑,連自己都沒勸開,有什麽資格去勸別人?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