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餓嗎

之前視頻通話的時候,唐蘊只看到胸部以上的匡延赫,又因為他離鏡頭很遠,看著挺小的,沒想到竟然有一米九。

離開了模糊的視頻鏡頭,匡延赫的臉呈現出更為具象化的英俊,他的眼窩比一般人要深一些,所以顯得鼻梁很高,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可眼神復雜得讓人不敢接近,當他嘴角微微勾起,又滿是邪性。

讓人一眼就感覺,這副漂亮的皮囊下,藏著八百個心眼子,是那種長期招對象,但不招長期對象的長相。

“你好高哦。”不知道說什麽的唐律師,起了個非常無趣的開場白。

“你的車撞得很嚴重?”匡延赫問了個看似沒什麽關聯的問題。

“還好,車屁股受了點傷,有很多零件要換。”唐蘊一直都很慶幸,“反正我人沒死就行了。那天我們是多車追尾,最後邊那輛車的駕駛員下來,衣服和頭上都是血,牙也磕掉了,怪滲人的。”

唐蘊邊說,邊生動形象地比畫當時看到的畫面,由於匡延赫與小啞巴有著相似的體型特征,他無意識地把匡延赫代入成了與自己相熟的那個人。

總覺得和匡總的距離近了許多。

然而匡延赫只不鹹不淡地“噢”了一聲,推開辦公室的門,朝著沙發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唐蘊猛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可能太密了,才見了第二次面的當事人,尤其還是日理萬機的甲方爸爸,大概是沒有興趣聽他敘述這種血腥場景。

他原本還想告訴匡延赫,你和我的一個朋友的身型很像,但想想還是算了。

“唐律想喝點什麽?咖啡?還是飲料?”匡延赫走向靠窗的茶水桌。

咖啡壺、即熱式水壺、空氣炸鍋並排碼著,色調都很統一,暗黑和墨綠相結合,沉穩中泛出一絲生機。

咖啡壺旁邊是個淺胡桃色的多層收納盒,茶包按口味整整齊齊地碼著。

唐蘊不怎麽愛喝茶,下午去法院前又剛喝過一杯咖啡,怕喝多了晚上睡不著,於是問:“有什麽飲料嗎?”

匡延赫的一只手已經從收納櫃裏取出一只咖啡杯,聞言又放了回去,說:“烏龍茶,紅茶……”他頓了頓,好像連自己也不記得有哪些東西,在收納盒中翻了一下,總結:“之類的。”

那這不還是茶嗎?算什麽飲料?

唐蘊有些無語地說:“那就白開水吧。”

“就只要白開水?”匡延赫轉過頭,語氣有幾分詫異,好像覺得不為唐蘊倒點什麽,是缺乏禮數的。

“嗯。”

唐蘊打量起匡延赫寬敞的辦公室,這裏都快趕上梁頌家那麽大了。

但其實裏面的東西並不算多,除了辦公桌,一套會客沙發組合,冷藏櫃,就是一面書架墻,上面擺放著成套的小說集,有黑塞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列夫·托爾斯泰的,封皮嶄新,也不知道是不是純粹裝飾用。

辦公室色彩都以暗色為主,設備規規矩矩擺放,和匡延赫一樣,都有種說不上來的疏離感。

唐蘊坐著松軟的沙發,肌肉卻感受不到松弛。

所幸還有不少綠植將這冷冷清清的地方妝點出一線生機來。

匡延赫給唐蘊遞了杯溫水,又轉身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只加了一點奶,沒加糖。

濃郁的咖啡香氣在空氣中流轉,唐蘊不自覺地加深了呼吸。

“你弟弟呢?”從剛才到現在,他都沒有見到這層樓有其他人。

“他人在北京,你們用語音聊好了,”匡延赫補充,“上午他也是語音跟你聊的。”

“哦,這樣啊。”

匡延赫問:“需要紙筆嗎?”

“好的,謝謝。”

匡延赫從打印機上面取了厚厚一疊A4紙下來,又隨手從筆筒裏抽了支萬寶龍的簽字筆。

“需要什麽再喊我。”他彬彬有禮地彎下腰把東西放在茶幾上,語氣很溫和。

和在視頻裏的第一面簡直判若兩人。

也許今天遇到了什麽好事,心情不錯。

唐蘊問:“我要加一下你弟弟嗎?還是怎麽說?”

“不用。”匡延赫直接把手機遞給唐蘊,語音通話已經撥了出去,但還沒有接通:“你們慢慢聊,咨詢費算我的。”

匡延赫的辦公室裏並沒有專門的計時設備,唐蘊見他從辦公桌的抽屜裏取出平板電腦,支在茶幾上,修長的手指點出計時器,按了一下。

匡延赫挑挑眉,示意開始了,然後轉身回到了他自己的辦公區域。

唐蘊從業至今,第一次看到當事人上趕著掐時間,一時間頗為觸動,有點不知所措了。

即使他知道匡延赫是不差錢的富二代,即使知道匡延赫這麽做可能只是出於教養,但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一份尊重和信任。

甚至,他覺得自己剛才進門時的想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想告訴匡延赫,其實咨詢費不用每小時三千那麽貴,他很便宜的,要是問題不復雜的話,請他吃頓晚飯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