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匡總

唐蘊是酒精過敏體質,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喝酒,就是喝多了皮膚容易泛紅,頭犯暈,所以梁頌帶來的啤酒他只淺淺地喝了半聽,剩余的梁頌包圓了。

眼見著快一點了,唐蘊便讓梁頌留下來過夜。

房子是三居室,一百三十多平,主次臥相對,中間是寬敞明亮的客廳以及餐廳島台,還有一間房朝北,透過窗戶,能看見鱗次櫛比的辦公大樓,唐蘊所在的律所就在其中一層。

原本這是間雜物房,唐蘊搬進來的第二年,把這改造成了書房,角落放置一些健身器材。

陽台向南,一年四季日照充盈,這也就意味著,這裏的房價很不便宜,但梁頌開給他的房租並不高,是行情價的二分之一。

這也是為什麽梁頌能夠隨意進出這裏的原因,其中一間次臥,是唐蘊專門為梁頌留的。

許是因為白天反復提及小啞巴,夢裏,唐蘊又見到他了。

他靠在陽台的沙發裏抽煙,兩條長腿交疊,翻閱一本全英文的名著,姿態很隨意,將煙灰抖落的動作有種說不上來的傲慢與矜貴,好像睡前閱讀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

唐蘊走過去問他看不看得懂,小啞巴搖搖頭,說他只是在看上面的插圖。

在他身上,唐蘊看到了一種很違和的感覺,他的行為舉止,他的遊刃有余,他手腕上偶爾散發出來的清冽潔凈的香水尾調,都和他所說的汽車修理工作很不匹配。

唐蘊走過去,摘下他的面具。

藤蔓般的皺褶是他的皮膚組織,他沒有眉毛,沒有鼻子,也沒有眼皮,比伏地魔的臉還要嚇人。

唐蘊倒吸一口氣。

怕傷害到對方自尊,他不敢表露出驚恐與不適,裝作大方地說:“也沒有很奇怪嘛。”但心裏想的是,早知道就不摘了。

清醒過來的唐蘊花了半分鐘才平復好心情,但夢裏見過的那張面容卻怎麽都揮之不去。

他上線,告訴小啞巴自己夢見他了,但摘下面具後的畫面是他虛構的。

【我看到了一張打著馬賽克的臉。】

小啞巴在半小時後回復他:【等我下次回老家,找張沒毀容之前的照片拍給你看,你可以通過它,想象我的模樣。】

唐蘊覺得這主意不錯,又萬分好奇:【那你長得好看嗎?】

小啞巴:【沒有人會這樣自誇的。】

唐蘊笑了起來:【那以前有沒有人誇你長得好看。】

小啞巴:【很多。】

唐蘊又被逗笑,笑完之後又感到深深的惋惜。

律所無需打卡上班,唐蘊平時都會避開早晚高峰,但昨晚上有向恒集團的項目負責人加他微信,說八點半在律所碰面,他只能提前一小時出發。

做他們這行,是非常忌諱遲到的。

七點半的高架橋堵得跟便了秘一樣,一分鐘才挪十米,旁邊車道總有人打方向加塞,這讓唐蘊看得直皺眉。

正準備打開音樂給自己放松一下,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他的身體因為慣性往前沖,又被安全帶猛地拽回!

汽車發出尖銳的蜂鳴聲。

他的心率飆升,腦袋一片空白,扶著方向盤的手一動也不敢動,他距離前車太近了,近到他根本沒辦法判斷自己是不是撞上對方了。

他蒙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追尾了,汽車自動開啟了緊急制動和雙閃。

生平第一次遭遇車禍,他差點兒不知道該幹什麽,解開安全帶,汽車又響起新一輪的警報——是在提醒他駐車。

他下了車往回看,發現是一場連環追尾,罪魁禍首是一輛面包車,連同他的特斯拉在內,出事的一共有五輛車。

“我靠。”唐蘊甩上車門,沒忍住罵了一句,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後面那輛車是從左後方撞向他的,把他保險杠撞凹了一塊,車尾燈也被撞碎了,脆弱得像是秋天的枯葉,懸在半空,將掉未掉,岌岌可危,變形的後翼子板將車輪卡得死死的,狀況比想象中嚴重許多。

一同遭殃的司機裏有個中年男人,脾氣很暴躁,指著面包車司機破口大罵,旁側的車輛都開得很慢,有司機降下車窗錄像。

兩個車道都被占據,讓本就不通暢的道路雪上加霜,頓時,人聲與鳴笛聲交雜,面包車司機無措地抓著頭發,一個勁道歉。

唐蘊沒去糾結事故起因,先是打了個報警電話,然後繞著車身拍照取證,另外幾個司機見狀,也忙拿手機拍照。

不到一分鐘,交警便趕到了事故現場,上傳好照片後便讓大家挪一下車,順帶指揮起現場交通。

唐蘊掛上档,但車輛仍顯示故障,無法啟動,他給客服打了個電話,客服立刻幫忙安排了一輛拖車。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剩二十五分鐘,然而從高架到律所的預計時間是二十分鐘。

情況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