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蕭南生和周時亦踏進病房的時候,阮蕁蕁正吃力地坐在床上挪動,腳上打著石膏,碩大無比,手上還綁著紗布,樣子笨拙又滑稽。

蕭南生走過去扶住她,口氣公式化:“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

阮蕁蕁笑笑,看上去心情很好,“剛剛還有點兒呢,看到你我就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啊。”

其實這話她真沒有別的意思,就好像小時候肚子疼,只要到醫院看到醫生好像就沒那麽痛了,一個道理。

蕭南生低笑。

她轉過頭,余光忽然掃過門口一道熟悉的影子,雖然被蕭南生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半個人,不過並不影響她認出他,阮蕁蕁往旁邊挪了挪,一覽無余,那人倚著門框,姿態悠閑。

阮蕁蕁淡定地沖他揮揮手,“嗨~”

周時亦盯了她一會兒,下一秒,直接面無表情別開眼,當做沒看見。

阮蕁蕁知道他不待見自己,但是這麽明目張膽的不待見還是讓她心裏有絲不爽,於是她沖蕭南生擺擺手,“蕭醫生,你讓一下。”

蕭南生看看門口的周時亦,又看看病床上的阮蕁蕁,來回打量了一會兒,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聽話地往後退了一步。

“周時亦,你過來。”

那人站在門口,攏著夕陽的余暉,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發著淡淡的光。他的黑色短發削剪極短,看上去幹凈利落,剛好襯托他的臉型,輪廓硬朗俊氣,身體線條流暢,雙手插兜倚在門邊,視線落在窗外,聽見她叫他名字,這才淡淡回頭看她,沒什麽情緒:

“就這樣說。”

蕭南生不知何時走了出去,他是一個很敏感的男人,這病房裏“噼裏啪啦”冒起的火花,他想當做看不見也難。

病房內,阮蕁蕁也不說話,就靠在床沿雙手抱胸,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一副不想理我啊,那我就煩死你的架勢。

最後還是周時亦走到病床邊,身形高大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不善:“說吧。”

阮蕁蕁不說,就是一直看著他,如果眼神是冰碴子的話,周時亦現在身上大概已經有幾百個窟窿眼兒了。

“不說我走了。”他轉身要離開。

袖子忽然被人拉住,“周時亦,你還記得我麽?”

那人高高在上地睨著她,微挑著眉,不言不語。

阮蕁蕁眨眨眼:“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

周時亦表情如舊,眉宇之間有股淡漠疏離,跟那晚在小黑屋裏挑逗她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以前也是一中的,不過我升高一的時候你已經畢業了,我還看過你洗澡,你還記得麽?”

“……”

她還真有臉提啊!

臉多大啊!

而且,那是看嗎?偷看和看,雖然只差了一個字,意思可大相徑庭。

……

阮蕁蕁其實也沒想提這個,但是他們倆之間的交集只有這個印象略顯深刻,足以讓他想起她。

周時亦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學習氛圍比較緊張。班主任每天早上在講台上臉紅脖子粗、唾沫橫飛地做訓話。時間確實緊迫,周時亦也從原先的每天打一次球,變成了一個星期打一次球。

這天,晴空如洗,陽光照舊。

周時亦剛跟隊友打完球,一邊挎著書包,一邊拎著球走回家。

他從小跟著外公和姐姐一起長大。高一,外公腦溢血去世,他跟姐姐賣了祖宅,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租的小區是舊式的學區房,多年油煙熏悶,墻面上都是一條條黑色汙垢,墻皮剝落,掉落著一塊塊粉白色。

周時亦租的房子在一樓,帶著一個小庭院。庭院的另一邊是一個廢棄的老舊公園,早幾年因為開發的問題被封了,浴室就面朝著公園。老式的小區浴室都很窄,只有一人半的寬度,長型。窗戶是用那種磨砂玻璃做的,關上就看不見裏面的風景了,所以他們也一直沒按窗簾。

那天窗戶敞著一道縫,他習慣性背對著窗戶洗澡。轉頭擦後背的時候,余光在那道縫裏瞥見一雙澄澈的眼睛。

撲閃撲閃的。

然後是一張漂亮的臉蛋,目光大膽、裸露地盯著他,他認得她,阮蕁蕁。

一中初中部初三的學生。

北洵一中是省有名重點高中,招得基本都是全市前幾百名的佼佼者,後來,創辦了初中部,北洵外國語初中,初中部的學生不需要參加中考,直升一中,就是學費比較貴,一年抵普通初中三年。

阮蕁蕁、徐盛都是從初中部直升的。

那批學生也絕對是老師的“心頭恨”,後來教育部考慮到教學質量,取締了這種“花錢就買重點”的升學方式,這才保住了一中的名聲。

周時亦伸手夠不到毛巾,遮不了,可也動彈不得,轉不了身也不能轉。

只能任由她炙熱的視線盯著他光裸的後背,筆直的長腿,肌理明顯的線條肌肉,肩寬腰窄……才十八九歲的年紀,他的身材就已經非常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