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中利醫院。

阮蕁蕁躺在手術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醫生聊天,“你來這兒工作多久了?”

“一年。”男醫生頭也不擡,沖一旁的小時候攤手,“鑷子。”

阮蕁蕁眼神略復雜地看著他:“一年你就能做這麽復雜的手術?”

男醫生接過鑷子夾住針往外拔,瞥她一眼,覺得好笑,不就一個手術縫合而已,能有多復雜?

“並不是很復雜。”

阮蕁蕁又問:“疤會不會很深很難看?”問完自己都覺得好笑,手臂上那麽多淡疤,還在乎多這麽一條?

身邊的小護士終於忍不住插嘴道:“蕭醫生好厲害的,原先在加州大學實驗室做研究的,後來學成歸國,第一次拿手術刀都比那些從醫十幾年的老醫生都做得漂亮。縫合了肯定會有疤的,但是你放心,不會很深的,時間久了就會淡去。”

她哦了聲,手臂上鉆心的疼,身上冒汗,咬牙忍了忍,繼續扯話題分散注意力:“你長這麽帥,你們院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吧?”

蕭南生發現這個病人話真的有點多, “不知道。”

阮蕁蕁看了眼邊上的小護士,只見她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於是意味深長地說:“肯定很多。”

蕭南生沒再理她,聲音低沉,吩咐護士:“線。”

小護士頭埋得更低,不知是害羞還是找不到線。

阮蕁蕁心中明了,繼續問他:“還沒有女朋友吧?”

“……夾子。”

“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鑷子。”

她看了眼小護士,“長發的?短發的?文靜的?”

“……毛巾。”

小護士臉更紅了。

等她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全部處理好,蕭南生轉身去洗手,過了一會兒,他又走回來,拿起手術台上準備好的方塊毛巾,沖她說:“想要不留疤,這幾天就得吃的清淡點,如果傷口發癢,說明正在長新肉,不要去撓,不然很容易發炎,現在我幫你處理腳上的問題。”

他俯下身,那毛巾包住她的腳,看向她,繼續說:“右腳踝要打石膏,這段時間不能劇烈運動,注意休息,飲食清淡就行了。”

“……哦。”

蕭南生低頭握住她的腳,“對了,你剛剛問我什麽來著?”

“有女朋友麽?”

蕭南生突然笑起來,“你猜。”

“這哪猜的出。”

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哢嚓”一聲,劇痛難忍,只聽他慢慢地說:“我結婚了。”

骨頭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疼痛減緩。

她看了眼旁邊的小護士,一臉的錯愕和失落,搖了搖頭。

罪過罪過……

蕭南生直起身,面容又恢復冷靜,“得住院一星期觀察。”

說完,蕭南生吩咐小護士送她病房,轉身離開,卻被阮蕁蕁叫住。

“我能跟你提點意見麽?”

蕭南生:“什麽?”

她忍了好久,終於道:“你們醫院的麻藥是不是質量有問題?為什麽才半個小時就沒藥效了?”

媽的,那一針針戳她心肝兒都疼。

……

手術室門一打開,等在門口的陳琪貝立馬沖了上來,“蕁蕁,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阮蕁蕁罷了罷手,一場手術做下來感覺快要虛脫,一句話也沒多說。

回到病房,只剩她們兩個人。

阮蕁蕁仰面躺在白色病床上,右腿打著石膏吊在半空中,左腿掛在床沿,白嫩修長,一晃一晃,心不在焉。陳琪貝低著頭坐在床邊,聲音哽咽:“對不起,我真不知道會這樣,我爸借了很多高利貸去賭,血本無歸,反而欠了一大屁股債,他們逼我今天一定要還三萬,我沒辦法,我爸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我只能跟你求助,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他們會這樣……你的腳……嗚嗚嗚……過幾天就校慶了,你到時候怎麽辦啊?”

她只是覺得奇怪:“你爸怎麽會跟他們借高利貸?”

陳琪貝一愣,“誰?”

阮蕁蕁說:“那幾個男的,踹我最狠的那個男的,你沒印象麽?”

“你認得?”

“嗯。那人來過學校幾次,我有印象。是張曼的朋友吧?”

“張曼?”

阮蕁蕁轉頭看向窗外,寒風瑟瑟,一片葉子從樹上飄落,飄飄搖搖,停在窗台上片刻,風起,又往下墜,看不到終點。

她聲音沒什麽情緒:“嗯,沒事了,你先回去吧,給大寶和薇薇說一聲,她們兩該擔心壞了。”

她昨天一進門就被人摔了手機,而陳琪貝的手機早已被他們浸在酒杯裏。

陳琪貝哭哭啼啼走了,空空蕩蕩的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她一個人靠在床頭,盯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腳出神。

……

中利是一家私立醫院,蕭南生是股東之一,看病的人並沒有公立醫院那麽多。他昨天值夜,原本今天白天休息,但前幾天跟老婆吵架,也不想回家,準備在醫院打打球睡一覺,時間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