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金甫公寓。

這裏是北洵市著名的別墅小區,也是北洵市房價最穩定的地盤之一,不論外界房價炒得有多高,金甫公寓總有著一股“我自巍然不動”之氣,反正你們買不起的永遠都買不起。

冬天的夜晚,行人稀少,街道兩旁的白楊樹幹枯,卻依舊屹立挺拔如鐘,白天下過毛毛細雨,地面半幹不濕,空氣中的濕度驟降,夜風寒冷。偶爾有車壓過,一閃而過。昏暗的路燈拉長了樹木的影子,顯得格外寂靜。

B棟2-1.

屋內,鬧哄哄一片,與屋外的寧靜形成了極致的反差。

一樓大廳,水晶吊燈明亮,十幾人全部圍在一張牌桌上,或坐或立,臉上表情不一,興奮、失落、激動、疲倦……

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幾聲尖叫、喝彩或不甘。

“臥槽,周時亦你夠陰啊,手裏到底留了多少大牌。”有人心有不甘。

打牌跟做人一個道理,永遠不能讓對方知道你手裏還有什麽牌,同時又不能把別人的路堵死。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被點名的人不動聲色笑笑,頭頂的燈光仿佛只落在他一人身上,面容俊朗,他握著牌,不輕不重攤在桌面上,安靜坐著,但笑不語。

“周時亦,你贏那麽多,請宵夜。”不知是誰起哄道。

他一晚上確實贏了不少,堆在面前的錢全是贏來的,加上之前徐盛輸的,他給連本帶利贏了回來,低笑著站起身,將面前紅紅的一沓鈔票往桌中間一推,

“好,你們接著玩,算我的。”

說完,他拿起桌上的煙和打火機往庭院走去。

寒冬的深夜不是一般冷,剛推開門,外頭蕭瑟的冷風鼓了進來,一瞬間吹亂了他的頭發和襯衣,臉上感覺刺骨的疼,不過腦子清醒了很多。庭院裏種著一顆國槐,是徐盛爺爺死那年種的,如今已枝繁葉茂、亭亭如蓋矣。外圍一圈是半人高的紅木柵欄,其實也是多余的,徐盛這房子到處都是報警系統,圍這個柵欄純粹是為了任性。

周時亦走到木柵欄前,身姿挺拔地立著,抽出一支煙,偏頭點燃,含在嘴裏,抽了幾口,就聽見身後的門被人推開,腳步聲漸近。聽腳步聲是個女人,他沒回頭,目光依舊落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裏,指尖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裏明明滅滅。

少頃的功夫,手邊陡然一空。張曼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將他手中抽了一半的煙奪走,放進自己嘴裏,深吸一口,表情愜意,煙霧濃重,她目光大膽地看著他,笑著舔舔唇,又將嘴裏的煙還給他,

“不好抽。”

周時亦瞥她一眼,看著那半截煙,沒接過,聲音清淡道:“扔了吧。”

張曼笑出聲,也沒在意,松開手,煙頭掉在地上,煙灰斷成好幾截,她用腳尖踩滅,又碾了幾下,說:“十一,你別老這麽端著。”

周時亦看她一眼,扯扯嘴角,“我都不嫌累,你著什麽急?”

張曼側頭看他一會兒,他說話時字正腔圓,嗓音低沉而磁性,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慵懶,落在這僻靜的夜裏,好聽得令她頭發發麻。庭院內無燈,只在門口的墻壁上亮著一盞暈黃的小壁燈,月色很暗,她目光直勾勾盯在他渾身上下,一遍遍打量。

他的襯衫領口開到第二顆,微敞著,張曼能看見他的鎖骨,然後是胸肌隱約可見的曲線,然後是平坦結實的小腹。男人的輪廓隱在昏暗的夜色裏,面無表情,眼眸深邃。張曼覺得這渾身充滿禁欲氣質的男人,無時無刻不在激發她的荷爾蒙。

她滾了滾喉嚨,發出很輕的一聲“咕咚”,真的很輕,但在這安靜僻壤的深夜裏被放大了。周時亦不知什麽時候又點了支煙夾在指間,聽到聲音,不覺一陣煩躁,將半根煙碾滅,丟進垃圾桶,轉身離開。

忽然,風過,國槐上掉下一片葉子。

張曼攔住他,勾勾眼角,邀請的意思。

他瞥她一眼,聲音很淡:“讓開。”

張曼不肯,繞過他,手扶上他的腰背,精瘦,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甚至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背肌,線條流暢,揶揄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周時亦褲兜裏的手機震了震,眼底沉靜波瀾不驚。他推開張曼,邁腿離開,拋下一句:“我沒功夫陪你玩兒。”

他就算要找女人也不該是她這樣的。

那該是什麽樣兒的?

腦海裏忽然不合時宜地蹦出一張臉。

瘋了。

……

淩晨兩三點,夜已深。熱鬧褪去,人群散去。

周時亦離開別墅,在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上車後,他並沒有立馬啟動車子離去,而是拿出手機看了一會兒。剛剛張曼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的手機震了震,沒去管。後來又被自己嚇到,一下子忘了看手機,等他想起來再看手機的時候已經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