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相邀

一方面對朝中當前的微妙形勢變化,徐懷目前也沒有兩全齊美的善策,他自己也陷入很深的矛盾跟掙紮之中。

另一方面,景王趙湍身邊錢尚端、喬繼恩等都非蠢人,以往更多是蒙蔽於私欲、憂懼,但在他們對大越面臨的惡劣局勢都有更深刻的認識,自身並沒有什麽退路可選,只能都綁在景王這棵大樹上時,徐懷相信他們還是有幫景王出謀劃策的聰明才智的,不需要事事都由他來指手畫腳。

還有就是朱沆這次也到晉城來了。

徐懷希望朱沆能與王番、錢尚端以及胡楷共同能成為景王系的扛鼎人物,他更不應該在這時候去奪朱沆光彩。

商議下來,眾人都覺得太原之圍必然要解,但不宜操之過急。

景王趙湍此時作為主戰派真正的旗幟性人物,不僅要在鄭懷忠等西軍將帥面前表明立場,還要上表朝中直抒己見,以便王番帶領在汴梁的主戰派將吏遙相呼應。

回營舍草草休息兩個時辰,次日一早,徐懷待要帶人出城趕往太嶽山東麓偵察地形,他先遣人去通稟景王,待他帶著一隊剛出營舍,卻被人攔住:“徐軍侯、徐軍侯……”

徐懷停住馬,遲疑地打量身穿長袍、頭包儒巾的中年人,問道:“趙先生有何事指教?”

趙範乃是鄭懷忠在秦鳳路都部署司任職時就追隨其身邊的僚屬,一直沒有在軍中任職,卻頗受鄭懷忠的信任——趙範在鄭懷忠身邊頗為低調,公開場合幾乎不怎麽作聲,徐懷見過他幾次,卻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晉城初復,卻一地狼藉,鄭公寢食難安,我等身為僚屬,當為其分憂——剛想到城裏走一走,看有什麽地方能為鄭公分憂,卻不想遇到徐軍侯從營中出來,”趙範揖禮道,“想必徐軍侯此時出城也是憂心民疾,可否與趙範同行?”

徐懷當然知道趙範出現在這裏,不是巧遇相邀同行這麽簡單,稍作遲疑,便翻身下馬,牽著馬與趙範在前面同行:“趙先生有請……”

“鞏縣之時,軍侯率部突襲清泉溝寨,將降附於胡虜的應州漢兒殺得人仰馬翻,但鄭公謹慎行事,沒出兵援應,軍侯心裏還有怨氣吧?”趙範看徐懷身邊的扈隨都遠遠跟在後面,也無需太過顧忌,直截了當的問道。

“徐懷即便斬獲些許戰績,在軍中不過一介小將爾,哪敢對鄭帥用兵之道指手畫腳說什麽?”徐懷打了個哈哈說道。

“鄭公能有今日之名位,也是從屍山血海廝殺出來的,絕非畏敵怯戰之輩,但當時之情勢,天雄、宣武、驍勝三軍皆滅,河北破漏百出,十萬兵馬分守諸城,東南、西南諸路勤王兵馬難當大任,朝中於和於戰又爭論不休,軍侯倘若處在鄭公的位置上,相信也會小心謹慎處事吧?”趙範問道。

“卻也未必太小心謹慎了吧?”徐懷冷冷一笑,說道,“趙先生倘若真有什麽事情指教,可去找錢副使,或直接去找殿下,沒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他不需要跟趙範以及趙範身後的鄭懷忠虛於委蛇,說話也就無需太講究,而他現在自我定位就是在景王帳前的騎兵統將,無意牽涉進太多的交易之中。

即便趙範這時候代表鄭懷忠過來有意示好,也應該是錢尚端他們負責接洽的事宜。

徐懷有逐客之意,趙範卻毫不為意的說道:

“周相至鞏縣督軍,約束諸部不得浪戰,軍侯當時攜百顆頭顱送禮給鄭公,真是氣壞不少人,當夜王華、王章跑去與軍侯相認,好些人欲治以逃軍之罪,我勸鄭公寬以待人——這個人情,軍侯你得認吧?”

“我王家待朝廷之心,日月可鑒,子弟即便行事粗糲,也不用擔心有人拿逃軍相汙。”徐懷硬生生說道,表明他不認這個人情,說實話他當時滿心氣憤,壓根就不怕鄭懷忠他們翻臉。

當時鄭懷忠真要翻臉,治王華、王章他們逃軍之罪,也只會鬧得自己更難堪而已。

難不成鄭懷忠派人過來,真能將王華、王章他們捉走?

“軍侯力諫殿下渡河北上,喬繼恩、陳由貴懼敵不行,我點破他們留鞏縣也難避禍,這算不算人情?”趙範問道。

“……”徐懷這才微微一怔,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趙範兩眼。

喬繼恩、陳由貴起初堅決反對守陵軍渡河北上,他們阻止不了什麽,先是決定自己留在鞏縣。

不過,徐懷等人隨景王率守陵軍從茅津渡渡河時,喬繼恩、陳由貴等人追趕上來,表明擁戴景王爭嫡的決心與立場。

徐懷還以為這是喬繼恩、陳由貴他們自己想明白過來了呢。

“趙先生既然如此有心,更當去找錢郎君或殿下。”徐懷說道。

“殿下身邊真正的明白人乃是軍侯,錢郎君還是略遜了一籌,”趙範說道,“我要不找軍侯將話說透,直接去找錢郎君,錢郎君怕是會認定鄭公別有居心,又或許僅僅是想著利用一下鄭公,這事情未必會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