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真身在此

徐懷與徐武磧等人,就站在北側房脊上看葛懷聰、嶽海樓、朱沆等人商議事情,也將諸將官的神色反應都看在眼底。

雖說嶽海樓在嵐州時,未能警覺到異常,也未能勸阻劉世中、蔡元攸、葛伯奕要求曹師雄、曹師利殺戮胡虜以釋疑,天雄軍將卒放縱劫掠,他也未加勸阻,但他有一點觀察沒錯。

那就是內城殘敵與外城區域的諸蕃反抗民眾並無聯動。

契丹及諸藩民眾的反抗昨日午後漸成規模,守軍雖然當時還緊閉城門,但還是依仗高聳的城墻,用弓弩保護退避到城墻下的蕃民,驅逐天雄軍將卒靠近過來加害。

照理來說,契丹及諸蕃反抗民眾趁夜襲奪三座城門,內城裏的守軍再遲鈍,也應該能知道民心可用。

然而,等到勝德門陷入大火、轟然垮塌,以致天雄軍試圖往南城區域推進被無情封堵,內城裏的守軍反倒沒有什麽動靜了。

嶽海樓猜測從應州率數千騎兵還援大同、以及暗中發動蕃民反抗之人,與契丹留守西京道的主將完全就是各行其事。

而城中十數萬契丹及諸蕃民眾,青壯年可能也就四萬多人,也確實不可能每一個人都精擅騎射。

大同城作為西京道重鎮,大量契丹人及諸藩民眾居住城裏,他們大部分人都放棄遊牧部族的傳統,與市井化的漢民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們大多數是契丹官員及貴族子弟,或是依附契丹貴族的蕃民,刀弓已經變成他們裝點門面的裝飾品,尚武的基因早已經從他們的骨髓裏退化,更不要說嚴格保持準軍事化的傳統騎射習俗了。

真正有戰鬥力的,還是伐燕戰事發動之前,那些被緊張局勢驅趕,或者蕭林石暗中引導進入大同城避禍的部族。

這些部族絕大多數都是契丹奪取燕雲諸州之後遷徙過來實邊,長期以為保持著傳統的騎射遊牧習俗,平時也負責為禦帳軍、宮分軍以及諸部蕃軍提供兵源。

而作為禦帳軍兵源的那一部分契丹本族部族,更是受群牧司所遣官員直接管轄,州縣及節度使、防禦使司對這部分部族沒有管制權力。

契丹從部族抽丁從征,最多可以二丁抽一,稍為寬松一些,則是三丁抽一。

天雄軍在戰前,對雲朔等地的軍情搜集非常粗陋,徐懷只能大體估算除了蕭林石已經從這些部族征調的三千精銳騎兵,也是淩晨時突襲勝德門的這部分兵馬外,這部分部族在戰前全部撤入大同城裏,大約還有四到六千名青壯。

雖然蕭林石在戰前沒有將這部分青壯都編入軍中,但天雄軍的屠殺威脅面前,徐懷毫不懷疑這四到六千名青壯,會完全對蕭林石唯命是從。

除此之外,戰前避入大同城裏的諸蕃(雜虜)青壯也有一萬人左右。

這部分人即便不會徹頭徹尾的聽命於蕭林石,但在當前的形勢下,也會選擇附從蕭林石。

也就是說,天雄軍用放縱的殺戮、劫掠、奸淫,幫助蕭林石對這些青壯年完成最後、同時也是最為徹底的動員,並使之徹底擁有對抗西京道防禦使、西京留守的資本。

要不然,蕭林石即便能征調三千精銳,也得聽從西京道防禦使、西京留守的節制。

除非劉世中、蔡元攸此時就悍然率東路軍主力,繞過應州,直接渡過恢河增援大同;要不然,事情到這一步,天雄軍已經無法挽回潰敗的結局了。

此時強攻內城,也僅僅是幫蕭林石削弱或削滅阻礙他徹底掌握西京道的異己罷了。

當然,蕭林石還會進一步發動居住在大同城裏的蕃胡青壯,進一步夯實自己的實力。

“你們還站在那裏作甚?”

葛懷聰正為眼前的困局焦頭爛額,沒有誰注意到徐懷與徐武磧等人就站在遠處的房脊上,左右扈衛也沒有想到徐懷與徐武磧有無資格旁聽軍議,還在為徐懷剛才那一手驚人箭術震驚,卻是葛鈺猛然擡頭看到徐懷一副正暗自思忖的模樣,當即厲聲質問道。

“徐懷奉王番郎君令,監視將卒刑賞,但遇違謬,皆可押監軍使院監候斬之!”徐懷掣出兵馬都監信令,盯住葛鈺,冷冷說道,“小公爺,從這一刻你可要給我小心了,要是有什麽把柄落在我手裏,可不要怨我刀下不留情!”

大家都傻在那裏。

葛懷聰、嶽海樓等人愕然朝朱沆看去,質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朱沆作為監軍使院判,隨軍進入大同,就已經代表王番及監軍使院了,王番何需另授他人監軍權柄?

這似乎也不符合規制啊!

朱沆代表監軍使院在此,其作為士臣,官銜以及縣主夫婿的地位都足以匹配此任,徐懷區區一都將,算哪根蔥,還是監管四萬兵馬的刑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