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請君側耳聽

“潘爺,怎麽這就動手了,還怎麽跟莽虎、旋風槍他們一起幹大事?”

杜仲年紀也就與徐心庵、唐青相當,還沒有二十歲,乃是孤兒,為草頭嶺一殘疾夫婦收養,自幼給一家富戶牧牛,十三歲牯牛雨天路滑摔落山崖而死,富戶要他家賠償,逼得他養爹養娘自盡,小小年紀抄起一把剔骨刀,捅死富戶家三人,逃到歇馬山被潘成虎收留。

在歇馬山得潘成虎悉心傳授武技,杜仲要算歇馬山年輕一輩裏的最強者,早年玉皇嶺與歇馬山沒有撕破臉暗中有來往時,徐心庵還有機會跟杜仲比鬥過幾回,身手相差無幾,卻差杜仲那股子狠勁,幾次都落下風。

匪亂之後,徐心庵幾番經歷生死拼殺,武技修煉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才不將杜仲這樣的角色放在眼裏,看他湊到潘成虎跟前說悄悄話,走過來就是一巴掌扇過去,低聲喝斥道:

“快去盯住黃花坡牢營的人手,小心他們有什麽異動——這節骨眼裏松一口氣,小心連骨渣子都不剩下了。潘爺、鴉爺的安全,由我們來守護,不用你們操閑心!”

“小庵爺,你現在可是威風了!”杜仲以為雙方聯手搞事,後腦勺被徐心庵扇了一巴掌,也不氣惱,回瞪了一眼,便喜滋滋的拿起挎刀擠入黃花坡牢營囚徒之中,防備著這節骨眼裏出什麽亂子。

“大家的勢頭已經鬧起來了,但要怎樣跟黑心糧吏討到眾人應得的糧食,還要二位哥哥拿主意啊,”徐懷腰間插著一把囊刀,手裏拿著破鋒刀,走到郭君判、潘成虎二人跟前,席地坐草坡上,說道,“二位哥哥怎麽一臉詫異盯著我看,你們莫不會這時候還想著將腦袋縮褲襠裏去吧?這怎麽能夠呢,你們一路胡吹海吹,大家都信以為真了啊,要不然也搞不出這一出事來啊!”

徐心庵、唐青執刀站在他們的身後,潘成虎知道他與郭君判稍有異動,必是兩道刀光往他們頭顱淩厲罩來;更何況他與郭君判暴起出手,也未必能將眼前這殺胚制住——然而他心裏猶是不甘被人如此操弄,瞋目低吼道:

“你這莽貨設計害我們?”

“從桐柏山匪亂起,一直到今日,陳子簫都只是將你們當刀子在使,你們感恩戴德不已,而我一心想拉你們跳出火坑,你們卻齜牙咧嘴——你們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你們屬狗的啊?”徐懷將破鋒刀擱到一旁,說道,“唐盤、鄭屠與鄔七、孟老刀、杜仲這時候帶著人先去占黃龍坡驛站,我還有些時間跟你們說叨說叨,希望你們能趕緊想通過來,省得彼此刀兵相見、血濺當場,鬧得太不好看!”

郭君判將腰間佩刀解下來,放在膝前,見徐懷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閉了一會兒眼,又睜開眼問道:“我們今天即便是人頭落地也不允從你們,你們要如何收場?”

“二位哥哥賊心不改,鼓躁軍卒囚徒鬧事,我們當然是拎著二位哥哥的人頭去找郭侍制領功啊。要不然呢,你們覺得我們應該如何收場?”徐懷笑道。

“郭仲熊、曾潤可都巴不得你們死,你這番說辭能蒙騙得了誰?”潘成虎咬牙說道。

“所以啊,我們還會將鄔七、孟老刀、杜仲等人活捉獻俘,他們個個都是漢子一條,心裏有什麽事都不會藏著掖著,即便是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也不會像你們這麽狡猾,知道要倒打一耙來威脅我們,”徐懷手指輕輕叩著刀柄,說道,“而王稟相公雖然被貶嵐州石場,官微位低,但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力的;而嵐州也正值風雲交會之際,這麽大的案子,郭仲熊他們就算有心想栽贓給我們,也很難不秉公審理啊!再說了,當初鄭恢、陳子簫栽贓給我們,我們連逃軍落草的事都敢做;董其鋒這些貨色說伏殺就伏殺,鄭恢都是為‘護我’而死,我說你們真不用替我們操心——真不用……”

潘成虎、郭君判默然無語,不得不承認他們確實威脅不了徐懷他們,但以他們的性情,又怎甘受制於人?

“桐柏山之亂,歇馬山、老鴉潭人馬傷亡殆盡,徐氏傷亡逾百,而桐柏山裏更是血流成河——這一切,我們不會怨你們,你們也不能怨我們,說到底都是鄭恢、陳子簫暗中唆使所致,我們都是被迫廝殺的可憐蛋。不過,叫我瞧不起你們的,便是時至今日,陳子簫猶用你們當刀使,你們卻不能幡然醒悟,還他媽覺得陳子簫處處待你們好——就你們這點腦子,竟然有臉嘲笑我有勇無謀,我呸!”徐懷啐了一口,將嘴角殘沫抹掉,問道,“我說到這裏,你們可想明白過來沒有?”

潘成虎看向郭君判,想開口問他想明白了點啥,還是莽貨依舊是在拿話在詐他們,但心裏又想,直接問出來,是不是在這莽貨前面太示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