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吃魚

“就在這等著。”農圃監的中官們指了指一塊空地,讓馬車停在那邊。

值守的侍衛看到拓跋彝昌後,微微點了點頭。

拓跋彝昌回了個禮,便準備去營房銷假了。

熟悉他的中官低聲道:“拓跋副將痛失良機矣。”

拓跋彝昌不解,問道:“發生了什麽?”

“聖人便在黃女宮外宴請赤水軍將士和長直侍衛,拓跋將軍若在值,今日定然可與聖人親近。”中官說道。

拓跋彝昌聞言傻了,隨後懊惱地嘆了口氣。

確實,以他的身份,確實可以坐在陛下身側。至不濟,也可以離陛下近一些。

“罷了,命也。”拓跋彝昌苦笑道:“多謝張宮監了。”

“好說,好說。”張宮監笑了笑。

遠處突然爆發了熱烈的歡呼聲。

拓跋彝昌擡頭望去,卻看不清什麽。但他知道,這種程度的歡呼,要麽是發賞,要麽是大酺,總之都是好事。

娘的,我請什麽假啊!

黃女宮外,大鐵鍋已經支了起來,火熊熊燃燒,熱氣氤氳。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驅散了一點充塞天地間的寒氣。不過你也別指望太多,掛在天上的那鬼東西,黯淡得跟個小紅球一樣,看著就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今年的冬天,尤其寒冷!

大鐵鍋其實很早就有了。邵樹德第一次征伐草原時,就有大鐵鍋。但此時的大鐵鍋與彼時的大鐵鍋,完全是兩回事。

重量不一樣,純度不一樣。最重要的,成本也不一樣。

這其實得益於冶金技術的進步,主要是理念方面的進步。

河陽修武縣的冶鐵工坊內,高級工匠們已經記錄了多種鐵合金的熔點——很遺憾,沒有測溫儀器,只能知道個大概。

有的“鐵”能變成鐵水,有的“鐵”只能變成半固體狀物質,有的“鐵”甚至無法熔煉。說穿了,這些所謂的“鐵”都不是真正的鐵,而是含有大量其他元素的鐵合金罷了——更準確地說,是含有鐵的混合物。

不同的鐵合金,熔點自然不一樣。不知道這一點,你就永遠稀裏糊塗,只能靠經驗撞大運,這次能熔煉鐵水,下次突然不能了,急得抓耳撓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鐵鍋內正在燉著鹹魚,準確地說是鹹魚幹,登州那邊進獻的。

今年平海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運輸人員和物資方面,“屯田”搞得少了,但依然取得了大量漁獲,其中相當一部分,自然進獻給了皇宮,因為邵聖東巡之時,曾經說過十分喜愛海魚。

平海軍的“屯田”陣容也是邵聖親自指導的:十余艘捕魚船配一只加工船。

捕撈上來的海魚,立刻送到加工船上宰殺、清洗、腌制,然後晾曬起來,靠陽光和海風制成鹹魚幹,送往後方。

這是一種集團化的捕魚方式,在以往幾乎見不到。後世歐洲人駕駛著三五十噸的小帆船橫渡大西洋,到紐芬蘭捕撈鱈魚時,就是這麽一種情況。有一種叫做“口袋船”的後勤船只跟在後面,向漁船上的水手兜售補給品,收購他們的漁獲,然後就地加工。船艙塞滿後就橫渡大西洋返回倫敦、阿姆斯特丹、南特、畢爾巴鄂、裏斯本等港口,集中批發給海產商們。

“口袋船”的存在對雙方都有好處。它提高了漁民們在海上作業的時間,有漁具損壞了也能修理或買一件新的。如果漁船船長運氣不好,沒捕到多少魚,補給品卻用完了,這些“口袋船”還能提供實物貸款,真他媽是商業鬼才。

平海軍捕獲的魚有很多種,主要是小黃魚,甚至還有鱈魚。

邵樹德仔細拿起這條鱈魚看了看,應該是北太平洋種,主產於鄂霍次克海。後世他聽聞鄂霍次克海的鱈魚每年老死一百多萬噸時,就感覺很操蛋。老毛子真是啥也不行啊,連漁船、漁具都很匱乏,放著寶地任其荒廢著。

冷水海域,才是海洋漁業的主產區。比如千島寒流與日本暖流交界的南千島群島、北海道海域,誕生了世界第一大漁場。甚至在著名的紐芬蘭漁場漁業資源接近枯竭之時,這裏的產量依然極高,地位巋然不動。

“都沒嘗過海魚吧?”邵樹德將魚扔在鐵盤之上,然後煎烤,笑問道。

“真沒吃過。”赤水軍使範河等人好奇地看著那些魚,說道。

“淡水魚不頂餓,饑荒之時靠魚飽腹只是水中幻影,但冷水海魚可以,你看這油花。”邵樹德高興地說道。

範河等人都是西北土包子,只吃過黃河裏的魚,自然識不得個頭極大的鱈魚,眼珠子都快瞪圓了。

“遼海那一片,不知道多少年沒人捕魚了。趙宗誨告訴朕,他們逮著過一次漁汛,一網下去全是魚,拖都拖不動。只可惜船只太慢了,操縱起來也不靈活,追不上密集的魚群。”邵樹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