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所未有(第2/3頁)

“或可在各州縣懸賞,總有能工巧匠願意去嘗試。”宋樂提議道。

“先生與我想一塊了。”邵樹德笑道。

江氏、盧氏二女正在梳毛。

她們將大團的毛纖維均勻攤薄,從一個梳子剝到另一個梳子,再把疏松的毛纖維落成海綿狀的薄片。機器很大,一次可以梳理很大一塊羊毛,確實比手工梳毛強多了。

其實邵樹德見過更離譜的。陰山蕃部的牧人,他們甚至在厚實的羊毛下尋找細絨,然後用手拔毛,一天往往只能收集一錢多重的絨毛。太落後了!

“大王,欲得巧兒,還得至長安想法子。”劉景宣在一旁輕聲說道:“少府掌百工技巧之政,有織染署者,工匠眾多。”

少府下轄多個部門,如掌冶署、織染署、諸錢監等,“供天子器禦、後妃服飾及郊廟圭玉、百官儀物”。

簡單來說,就是制作各種器物,供朝廷使用。

同時還是一個培訓、考核機構,如:“細鏤之工,教以四年;車路樂器之工三年;平漫刀槊之工二年……”

教完要考試,給工匠定“職稱”。

這個機構的傳承一直沒斷,這些年在地方入京值役的工匠幫助下,甚至愈發興旺了,“教作者傳家技”,一波又一波地培養巧兒。

劉景宣這個建議,確實不錯。

“劉苑監此策甚好。”邵樹德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這便給韓宮監去信。”

劉景宣臉笑得像朵花一樣,得夏王誇獎,前途無量啊。

宋樂也隨口誇獎了兩句,劉景宣笑得更歡了,這位或許就是未來的宰相爺,可不得了。

“先生,光有機器,無羊毛亦是不行。河陽之事,還得多費心了。”邵樹德行了一禮,說道。

“就是勞碌命。”宋樂嘆道:“也罷,看在百姓的份上,拼了這條老命又如何。”

邵樹德自然連聲稱謝。

搞羊毛紡織,是緊密結合目前河陽的農業生產現狀的。如此大規模的毛紡織產業,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是前有未有的,這或許會深刻改變整個北方的面貌。

宋代推廣普及棉花,這是以犧牲糧食產量為代價的。但三茬輪作制下,谷物產量只些許下降,肉、奶產量大增,羊毛是憑空多出來的,其實並未占用田地,這可比發展棉紡織強多了。

邵樹德有信心,他治下的百姓,生活水平會超過任何一個封建王朝,即便明清這種技術相對成熟的朝代也比不上。

宋樂當天下午就匆匆忙忙地走了,連來這裏的本意都忘了。

邵樹德又到機房內仔細琢磨了一下梳毛機,但他實在沒有發明改進的天賦,一籌莫展。

晚飯是和盧氏、江氏一起吃的,主食是羊乳粥,加了藥材,其實就是白居易詩裏的“乳和地黃粥”——嗯,據說有“滋陰養胃、補腎益精”之功效。

江氏下午吐了,經詢問,最近有好幾次了,可能是孕吐。

邵樹德大喜,這小姑娘是五月初作為戰利品入手的,算算時間,應該是六月份懷上的。

聽聞江從頊帶著數百人逃奔廣陵,投靠了楊行密。唉,你逃個什麽勁,若你妹妹為我誕下了子嗣,還能殺了你不成?

當即把劉景宣找來,江氏不用幹活了,好好休養,盧氏也不用幹了,負責照顧江氏。

三十八歲了,才六個兒子,又不願收義子,終究還是太少了。

晚上在書房內看軍報。

江氏天真爛漫,不用幹活了頗為欣喜,又是青蔥少女,對未來有緋色的幻想,覺得做威震天下的夏王的女人也挺好的。盧氏不知想到了什麽,一直低聲抽泣。

邵樹德懶得問,他看得出來,這女人其實已經認命了。

晚唐將帥的妻女,他印象中只有兩人比較剛烈。

一個是楊崇本之妻,為朱全忠所辱,寫信告訴了丈夫,下場不清楚。

一個是朱延壽之妻,在朱延壽被殺後,非常清楚自己的下場,“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者所辱”,投火而死。

其余的——呃,就是朱延壽之妻王氏所說的,一般要被仇敵搶回家,“為仇者所辱”,然後為仇人生兒育女。

曹賊的高光年代!

換個地方看軍報,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左手將羊脂白玉般的盧氏摟在懷裏,右手拿著牒文。

這一份說的是楊行密遣嚴可求、江從頊至汴州,采買絹帛。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肯定還有別的事情,邵樹德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們在謀劃什麽。

“你說,楊行密在謀劃什麽?”邵樹德左手捏了捏,問道。

盧氏躲了一下,不說話。

“嗯?”邵樹德加重了語氣:“將來還要為我生兒育女呢,若我敗亡,你是何下場?”

盧氏仿佛被箭擊中了,定在那裏不動,良久後才道:“江……江從頊之父江彥溫與蔣玄暉有舊,定是去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