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陽】水鬼胎5

元墨識相地退下了,將門輕輕關上。小翠正在外頭點燈,如今兩人都不用睡覺,一起守夜還能做個伴。屋裏,鐘言散著洗過的頭發,從鏡子裏看他:“怎麽了?我一進來就不說話。”

“咳咳。”秦翎先清了清喉,“沒、沒什麽,該睡了。”

鐘言拿著新開的珍珠霜坐過去,在他鼻尖上點了點:“怎麽,非要一起睡?”

秦翎看了看鼻尖上那一點白霜:“這倒不是,我並非那種心思的人。只是屋裏撤了軟塌,往後你我同床共枕,你……”

“我怎麽了?”鐘言將那點白霜塗開。

秦翎無可奈何地一笑:“那你想睡裏面,還是外面?”

“裏面和外面有區別嗎?”鐘言轉而注意他的大床,頭一回聽說睡哪邊還讓人親自選的。秦翎緩了緩,大概是房裏只有他們了,可以說些私房話:“區別倒是不大,我是怕你在家睡外面睡習慣了,一下睡在裏頭,覺著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我睡裏頭,你給我擋著些,免得我睡覺不老實滾下來。”鐘言今夜還有要事,只想趕緊給他哄睡了,於是輕輕將人推倒,還給蓋上了被子。隨後鐘言轉身去吹燈,屋裏就留了一盞小紅燭矮燈,照著地面。

他踩著軟鞋回來,明明入秋沒多久,可屋裏的地都涼了,冰得他腳後跟難受。到了床邊他快速地踢了鞋,雪白的腳趾壓著紅綢被面的戲水鴛鴦踩過去,直接邁過了秦翎的身子。

秦翎看到她不堪一握的腳踝,趕緊閉上眼。

“還是被子裏暖。”鐘言鉆進被裏,才發現裏面是熱著的。兩個人蓋同一床大被,顯然秦翎先給他暖過。

“你過來躺過了?”他轉頭問。

秦翎點了點頭,又想著光線暗她看不見,才嗯了一聲。

“往後你別幹這事,病剛好,還是存著些火力吧。”鐘言故意湊到他耳邊去,“你聞,我香不香?”

秦翎聽話地聞了聞:“香。”

“傻子,我其實什麽香都沒擦。”鐘言只是逗他,“讓你聞你就聞,你怎麽這樣聽話?”

“可我聞著你身上是香,大概是沉香或藥香。”秦翎說著,小腿忽然貼上什麽冰冰涼的東西,等到他反應過來,才知道那是她的雙足。

雙足柔軟,腳底像沒走過路一般,自上而下地滑著他的小腿和腳踝。淘氣又靈活的腳趾不安分地翹了又翹,一會兒撓他的腳心,一會兒夾他的腳後跟,在被子裏動來動去。秦翎更不敢動了,知道她是凍了腳,便讓她貼著,給她當火爐來用。

“你別說,你身上還挺暖和。”要不是晚上不能睡,鐘言真想閉眼到天亮,“你不困嗎?”

秦翎的眼睛剛剛睜開,可看的都是上方,連斜視都沒有一回,只是余光輕輕地鋪開了,有些兒女情長地說,“你不是也沒閉眼麽?”

“我沒閉眼是看你,你沒閉眼,可是也沒看我啊。”說來也怪,原想著趕緊給人哄睡,實在不行下點昏睡散,可鐘言卻喜歡和他胡攪蠻纏。

“我……我看見你了,只是沒有直視。”秦翎解釋了一通,連他自己都覺著解釋得不好,最後認命似的嘆了一聲,“我其實是有話要說的,你總是鬧我,我就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蹭蹭腿就是鬧了?你也太不禁鬧了吧?”鐘言立馬停下來雙足的胡鬧,側躺著壓住枕頭,左手在被子裏悄悄地戳他肋骨,兩只腳翹起來搖晃,“你說吧。”

唉,秦翎又嘆,腳是老實了,可手又不老實了,真不知道她哪裏來這樣足的精氣神,好似不用休息。可這回他並沒有退縮,反而也伸出手去,在她的手觸碰下來的刹那,兩個人指尖碰了碰。

這樣一碰,鐘言就傻了。

“你別怕,我不是想做什麽,而是想看看你腕口的傷。”秦翎大膽地握過去,這回很輕,比羽毛還輕。他又不是真傻,自己這點力道怎麽可能將她捏疼了,況且白天那一握也有察覺,腕口並不平滑。

一想到她有傷又瞞著自己,秦翎全天都坐立難安。

或許是沒想到會被發現,鐘言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好好的,所以沒有躲開他的抓握。他還以為秦翎什麽都不懂,沒想到他的心不盲,身體才好了一日就看出自己身上的傷處。這要是一直好下去,自己是男兒身的事豈不是很快就瞞不住了?

那自己是鬼的事,還能瞞住嗎?他若見了自己的鬼形,會不會嫌棄死了?

頃刻間鐘言胡思亂想,一會兒想著怎麽欺瞞,一會兒又想,這般聰慧的人,如果沒病,他早就成就了一番事業了吧?

而就在這時,秦翎也摸出了傷口,凹凸不平,有半圈腕口那樣長。“怎麽弄的!看過郎中沒有?你歇著,我叫元墨去找……”

“別找別找,這麽晚別找郎中,到時候鬧得人盡皆知,別人還以為你又不好了呢。”鐘言趕忙將人按回來,摸著他的心口說,“傷都愈合了,我給你看,你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