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客廳裏,林載川單手拿著手機,身體輕靠在墻上,低聲詢問:“您什麽時候有時間方便我們當面談一下嗎。”

對面的女人回答道:“我明天就行,這兩天過年一直在家裏沒啥事呢,現在我們住在浮安幸福裏小區,3號樓b單元,警官要是過來的話,直接來找我就行。”

“好。”

跟林載川打電話的這個女人是十多年前信宿父母的鄰居,兩家人就住在對門,火災發生的時候她恰巧出門去理發店做頭發,四個多小時沒在家,無比幸運地躲過了一截。

林載川跟她約定了明天見面的時間,掛斷電話回到臥室。

信宿半張臉埋在被子裏,安安靜靜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

林載川無聲凝視他片刻,俯身下去,在他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臥室裏關了燈,環境昏暗幽微,過了十分鐘,信宿聽到林載川稍微起身的動作,輕聲問他:“怎麽了?睡不著嗎?”

信宿:“………”

林載川可能在他身上多少有點玄學,他呼吸均勻閉著眼,林載川摸黑都能知道他睡沒睡著。

什麽生物學原理。

信宿本來想沒心沒肺地一覺睡到自然醒,但是閉上眼,又忍不住想起林載川剛才拿著手機走出門的畫面。

如果是在以前,信宿會裝作無事發生——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必須要分享的事。

但“戀人”的身份似乎多了一份探知的權限,讓他第一次對某個人、某件事物感到“好奇”。

信宿睜開眼,伸手抱住林載川,稍微往他的身體附近靠了一下,小聲地問:“你剛剛出去打電話,有什麽事不能讓我知道嗎。”

林載川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父母早逝對信宿來說應該是一種難以愈合的創傷,就算他表面上再風輕雲淡,但內心一定不會輕易放下。

甚至信宿現在到市局工作的目的,都有可能跟他的父母有關。

黑暗中信宿看到他臉龐上隱約的猶豫思量,意識到那可能真的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事情,於是非常善解人意說,“不能說的話就算了,我不介意我們之間有秘密。”

林載川道:“……剛剛打電話過來的人,可能跟你的父母有關。”

信宿微微一怔,然後很快明白了什麽,低下頭懶洋洋笑了一聲:“那你繼續調查好了,如果有什麽不確定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林載川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

信宿不會主動告訴他什麽,但如果他查到了部分實情找他確認,信宿也不會對他隱瞞。

林載川“嗯”一聲,單手搭在他的腰間:“睡吧。”

“晚安。”

.

第二天中午下班,林載川開車到了浮安區,按照跟那個女人約定的時間登門拜訪。

十四年前的中年婦女現在已經成功進化成中年大媽,渾身上下都點滿了碎嘴子屬性,從林載川一進她家門,還沒來得及表明來意,那阿姨就開始喋喋不休道:“你想問信承書家的事啊,十多年之前的事怎麽又突然調查起來了?不過你找我可算是找對人了,我們做了十好幾年的鄰居,沒人比我更了解老信一家人。”

信承書——信宿的父親。

她在沙發上坐下,開始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信承書以前是開公司的,生意做的挺不錯,家裏經濟條件很好的,他老婆謝榆是高中化學老師,我們那個年代少有的文化人,一家門當戶對的,而且這兩口子的性格都可好了,人性也好,跟我們左鄰右舍的關系都相當不錯。”

“信承書當初可是我們小區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他老婆謝榆也特別漂亮……只能說天嫉英才啊,年紀輕輕的,就都……唉,你說這些天災人禍的,誰能想到呢。”

林載川問:“你對他們的孩子還有印象嗎?”

阿姨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說小嬋啊,我當時記得他,不過他那會兒還太小了。”

說到那個孩子,她的語氣裏滿是遺憾:“那個孩子真的是可惜,從小就聰明可愛,長的白白凈凈跟小姑娘似的,隨他媽媽,小臉可漂亮、可招人疼了,我們整棟樓的大人都喜歡他,而且這孩子還不怕生,誰都能親親抱抱的,性格可軟。”

頓了頓,阿姨重重嘆了口氣,“那兩口子出事以後,小嬋好像也被福利院的人接走了,再也沒聽說他的消息了。”

林載川突然問了一個很不相幹的問題,他輕聲道:“是哪個嬋字?”

阿姨道:“應該是女字旁那個——我記得好像是當時醫院說,檢查出來謝榆懷的是個女孩兒,他們家裏連小名都起好了,就取‘嬋娟’的嬋,結果不知道怎麽生下來是個男孩兒,最後名字也沒改。”

林載川面色平靜輕輕點點頭,又問:“火災發生的前幾天,他們家發生過什麽事,或者有什麽奇怪的人來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