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和淩蘇談過一場話後, 楚明姣回到小山丘前。

蘇韞玉正在和周沅說話,他幽默風趣,不論是推理分析還是下結論, 都有自己的一套思維, 不會被人輕易動搖帶歪, 交談時不冷淡又不輕浮。

這還是頂著宋謂的身軀, 若是換做之前那張招搖的臉,更招女孩的喜歡。

“怎麽了?”他下意識看向楚明姣:“怎麽去了一趟,心不在焉的?”

“沒事。”

楚明姣搖頭,細長的眉擰著, 舒展不開,不知道為什麽, 淩蘇之前的那番話給她一種很難以形容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像錯覺, 也想一種呼之欲出的暗示。

太矛盾了。

她朝蘇韞玉擺了下手,示意不用管自己, 自顧自找個塊平直的石頭,用沾水的帕子擦了又擦,直到上面光滑如鏡面,她才坐下來,雙手捧著自己的臉頰,垂著眼發呆。

“楚姑娘這是?”周沅問蘇韞玉。

自打楚明姣出現在視野裏,男人的眼睛就沒怎麽離開過她,特別是看她恨不得將那塊石頭表面擦出火花來的動作, 眼裏笑意藏都藏不住。

“從小的習慣,她想不通事的時候都這樣。”蘇韞玉笑著搖頭, 說:“這時候最好別往她跟前湊,不然,會被打的。”

周沅:“啊?”

很是驚訝的語調。

蘇韞玉不由莞爾。

在他最為熱血噴張,不服天不服地的少年時期,本命劍是他們這群人裏最早聲名遠揚的那個。

楚明姣遇事不決發呆的習慣,不少人都知道,可欠欠的非要趁這時候逗她的,只有他和宋玢兩個。

一段時間後,宋玢被打得撐不住了,他還在樂此不疲。

這導致很多時候宋玢看他的眼神,都古怪得像在看一個變態。

“算了。”沒過多久,楚明姣站起身,往這邊走過來,腳步卻沒停,看樣子是又要去後山,只在路過蘇韞玉時丟下一句:“我還是去著吧,不看著我不放心。”

蘇韞玉不由得摸了摸鼻脊。

能在楚明姣這裏有這種待遇的,除了楚南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就在楚明姣要踏上那條羊腸小道時,前方不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她停下步子,循聲看過去。

視線盡頭一片昏暗,篝火升不起來,照亮這片地方的是幾顆被靈力托在半空中的月明珠,那光也不明晰,像一團被強行攏在布袋裏的螢火蟲。

卻仍然將踏著小路來的兩個人照得足夠清晰。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

還挺和諧。

楚明姣下意識去看那道小的身影,五六歲的孩子,身高才到柏舟膝蓋那,臉蛋不知道是被曬黑了,還是被火爎的,襯得一雙眼睛出離的大,安安靜靜不兇人的時候,終於有種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明亮與懵懂。

“怎麽把他放下來了?”

經歷過先前與小孩鬥智鬥勇的那小半個時辰,楚明姣對他很有防備心,決定將惡人做到底,她傾下身,幾乎和小孩鼻梁貼鼻梁地威脅:“我可不像你旁邊那個那樣溫柔,凡事都好聲好氣地和你商量,你要是再跑,小心我把你丟回火堆裏去。”

可不知道柏舟和小孩說了什麽,他聽到這話,居然也不哭不掙紮,只是轉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看。

頗為好奇一樣。

楚明姣不懂這是什麽意思,直起身,有些遲疑地看向了柏舟。

他推了推小孩,道:“先前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和他們說說。”

小孩往前站出半步,挺起胸脯,聲音是那種不論如何努力遮掩,也蓋不住的孩童稚嫩:“我叫姜似。”

頓了頓,像是不喜歡這個名字,他拗著聲音又添了句:“但是我自己改了姓,隨我父親,叫陸似。”

四下一片寂然,連不遠處接連不斷的蛙鳴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還真是他啊,楚明姣心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柏舟道:“你接著說。”

姜似偷偷看了眼楚明姣和面色嚴肅的蘇韞玉,淩蘇等人,一口氣說:“我被丟進來有大概有兩三個月了,這裏面沒人,但總有東西一路跟著我,有時候是蜻蜓,有時候是猛獸,有很多東西讓我出血,它們很喜歡我的血。”

“所以我總是在受傷。”

說到這,他摸了摸自己少了半邊的耳朵,撇了撇嘴:“被丟進來前,我父親給了我很多東西,它們保護了我。後來,山裏就進了很多人,白天晚上都變得很吵。我一直躲著他們走,直到前天,我受傷了,耳朵被切了半塊,沒有及時聽到聲音躲開,所以遇上了那隊人。”

“就是死在火堆裏的那些人。”

誰也沒有打算他說話。

“他們看我小,就把我丟在一邊。晚上生火的時候,那些人開始抱怨罵人,我當時注意到除了他們的說話聲,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這片山脈不可能這麽安靜的,除非周圍被那種蟲子可以消除聲音的蟲子包圍了,我上去提醒,但沒一個人理我,還讓我走遠點。”姜似比劃著,不知道該怎麽說:“那種蟲子不會傷害人,但聽見聲音後,會把聽到的消息告訴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