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他已經懶的再裝了 :

春願是被強“送”去蒹葭閣的。那些“護送”她的太監們鐵板著面孔,認為她可能要去坤寧宮找皇後娘娘說情,便以遵守陛下聖旨的由頭,請她不要東張西望;

她被冷雨淋了個透,只想回長春宮換件衣裳,也被冷聲拒絕,因為陛下命公主即刻去蒹葭閣,可沒讓您到處亂跑。

蒹葭閣建在太液湖中心,雖然殿閣修的精妙恢弘,但它被先帝遺棄了,加之孫貴妃多年前在此自盡,宮裏人都覺得它覺得晦氣,活像座牢籠。

春願是乘船過去的,和她一塊被“流放”的,是裴肆派來服侍她的三個宮人。

年長的叫孫嬤嬤,年近五十,高顴骨削肩膀,黑黃的面皮,唇角下垂,眼神淩厲而冷漠,手大而糙,據說從前是在慎刑司當差,專管犯了事的宮女。

另外兩個年輕宮女,胖點兒的叫蘭芽,圓臉上有幾顆雀斑,脾氣不太好,嫌東嫌西的;另一個女孩叫畫眉,說話尖酸刻薄,愛挑是非。

春願此時凍得瑟瑟發抖,她從小船下來,擡眼望去,整個蒹葭閣就像個小宮殿,原本是沒有圍墻的,郭太後怕先帝路過,又對孫貴妃燃起舊情,於是讓人修了丈高的墻,防止犯婦逃跑。

春願踏上通往蒹葭閣的石台階,入口處是兩扇朱紅小門,上頭的漆早都斑駁了,銅環被水汽侵蝕的生銹,根本掛不住鎖。

推門而入,一股陳年腐朽味撲面而來。

院子並不大,據說當年的孫貴妃出身江南,先帝便在院中栽種了許多名花,現在早都化為煙塵,只留有一抔黑乎乎的土。主殿是個二層閣樓,殿內的家具早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張拔步床,因床太大,除非拆了閣樓才能移走,故而一直放著未動。

地是木質的,踩上去咯吱作響,因天陰下雨,再加上高高的圍墻,所以屋內有些昏暗。

春願走過去,想將遮擋住窗子的紗幔掀開,手指剛碰到,就落下一層灰,嗆得她直咳嗽。

“把這裏打掃一下吧。”春願無奈地嘆了口氣,吩咐跟來的三個宮人。

誰知卻瞧見那個叫蘭芽的宮女瞥了下嘴,雙手捅進袖筒裏,像沒聽見般。

春願一怔,“你們沒聽見麽?”

蘭芽嗤笑,不情不願地蹲身福了一禮,“這兒灰塵這麽大,想必十天半個月都打掃不開,且又沒有笤帚抹布,怎麽打掃?莫不是徒手去擦?去攏?我們雖是奴婢,但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聽聞公主殿下素來以仁善聞名,原來竟是唬人的,作踐起人來眼都不眨的。”

“放肆!”春願大怒,“你這是和本宮說話的態度?本宮還未被廢,仍是長樂公主!”

蘭芽顯然有些畏懼,咽了口唾沫,往後退了兩步,望向旁邊的孫嬤嬤。

孫嬤嬤上前一步,端著周全的禮數,微微頷首,臉是冷漠的,嘴卻咧出個笑:“蘭芽說話雖難聽,但卻也是實話,此處被荒廢多年,奴婢們過來時只拿了兩件換洗的衣裳,確實沒法兒憑空變出打掃器具來。再者,陛下讓您住在蒹葭閣靜心,您若是仍以公主殿下的儀制規格要求我們,動輒對奴婢們呵斥教訓,似乎不太妥,恐陛下會覺得您不思悔改,要降更大的罪給您。”

春願竟被氣笑了。

她說什麽過分的要求了?不過是想打掃一下。

怎麽她說一句,這些人就有十句等著她。

裴肆。

定是那條毒蛇故意挑了幾個刁鉆的奴婢為難她。

春願也不想理論什麽,轉身便走,那三個宮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生怕她跑了。

春願疾步奔到外頭,她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再想法子見宗吉,若是宗吉見不到,那就厚著臉皮見皇後、見胡太後,對,還有首輔。

誰知出去後發現,外頭除了空寂遼闊的湖面,什麽都沒有,送她們過來的太監們已經將船劃到了對岸邊。

“殿下,回去吧。”孫嬤嬤過來攙扶公主,勸道:“太液湖裏每年都會淹死人,更何況這裏是湖心,水極深。”

“別碰我!”春願揮開孫嬤嬤的手。

這時,她看見遙遠的岸邊忽然多出個窈窕的美人,看身段,似乎是銜珠。銜珠臂彎挎了好大的包袱,沖這邊揮舞胳膊,大聲呼喊。可惜離得太遠,風太大,根本聽不清她喊了什麽。

只見銜珠想要上船,又指向湖心,逼著太監劃船,而後似乎吵起來了,那兩個太監竟惡狠狠推了銜珠一把。

“別過來!”春願淚流滿面,高聲朝銜珠喊,“快回去,出宮去,別再來了。”

她看見銜珠被人強拉走,包袱不慎被撕扯開,衣裳鞋襪散落了一湖面。

“銜珠。”春願癱跪在地上哭,“走吧,別管我了。”

遠離我這個不祥之人,把命保住,一定要好好活著。

雨越下越大,如同珠子般砸進湖中,敲起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