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二年(4)(第3/3頁)

側屋裏,正在翻找的陸行知聽到衛崢嶸的問話,微微一驚。

武小文問,您聽誰說的?衛崢嶸不搭腔,從衣兜裏抽出一根鉛筆和一張疊起的白紙,放到武小文面前,說,給我畫一個。武小文笑著搖搖頭。衛崢嶸說,畫吧,就畫我,畫得好,我給你介紹工作。武小文盯著衛崢嶸的眼睛疑惑地說,您……什麽意思?為什麽讓我畫畫?衛崢嶸也看著他說,想見識見識你的本事。

兩人對視著,武小文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陸行知突然過來搜查這個房間,打破了兩人的僵局。房間實在簡陋逼仄,顯而易見,能藏東西的地方不多。陸行知搜完了,向衛崢嶸搖了搖頭。衛崢嶸擡頭看看頂棚,又低頭看看人造革地板,說,不用拆房吧。武小文松勁兒了,拿起了筆,哀求說,別折騰我了,我畫行不行?

他看了一眼衛崢嶸,然後鉛筆就開始在白紙上遊走,手法熟練,行雲流水,布局、勾線,一氣呵成。陸行知和衛崢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畫。武小文畫好了,又添了幾筆,推給衛崢嶸。不過他畫的不是衛崢嶸,而是個怒目的虬髯大漢,穿著長袍,氣勢威猛,也許衛崢嶸留了胡子就是這個樣。衛崢嶸問,畫的是誰?李逵?武小文說,鐘馗,我爺爺畫這個拿手。衛崢嶸笑笑說,捉鬼的,行,我收了,謝謝。他把畫疊好,鉛筆裝起,招呼陸行知,走吧。

衛崢嶸和陸行知離開之後,武小文等了一會兒,直到汽車聲在巷子裏漸行漸遠,完全聽不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他關上了院門屋門,上了鎖,回來搬了把椅子,在臥室墻角放下。他登上椅子,雙手輕輕挪開一塊頂棚的板。東西就藏在上面,好在陸行知沒發現。他琢磨著,得換個地方了。

陸行知開著車,衛崢嶸拿著武小文畫的鐘馗端詳著。陸行知對他搞這一手有點兒意見,提醒說,這麽幹太冒失了。衛崢嶸不在乎地說,盯也盯不出個鳥來,還是得敲打敲打。陸行知問出了憋在心裏的疑問,你怎麽知道他的店被盜了?衛崢嶸遲疑了一下說,我有特情。他沒再解釋,陸行知估計再問他也不會講,只好旁敲側擊地說,有些手段不能用。衛崢嶸岔開話題問,你在他家搜到什麽沒有?陸行知說,沒有,但是我感覺他好像有點兒……心虛,應該藏著什麽東西。衛崢嶸把畫疊好,說,你先別回家,送我去見個人。

他們聯系了上次陸行知見過的美術系老師,請他對比武小文的畫和莫蘭的畫像。衛崢嶸問,能看出來嗎,是不是一個人的手筆?老師說,不像。他說得相當肯定,衛崢嶸像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來之前,他幾乎肯定老師會說就是他。陸行知問,他會不會有意隱瞞自己的風格?老師說,也有這個可能。他指著武小文的畫說,不過這張更好,有功底,是武先生的傳承。衛崢嶸還抱著點兒希望問,那就是他進步了?老師說,不能這麽講,就像畢加索、凡·高的畫,早期和後期畫風改變很大,但還是一脈相承有跡可循的。老師又看了看兩張畫,說,抱歉,我只能說百分之九十不是一個人的作品,但不敢說是百分之百。

辭別了老師,先送陸行知回家。衛崢嶸好似受了打擊,沉著臉,一路無語。車在小區門外停下,陸行知說,以後咱倆換換班吧,我晚上你白天,你好能觀察一下他白天的樣子。衛崢嶸語氣陰森地說,鬼在晚上才顯形兒。

放下陸行知,衛崢嶸開車走了兩條街,突然感到疲勞似乎一下襲上身來。他在一家臟破的燒烤店前停下車,走到店裏坐下,要了瓶酒。店主問,青島還是南都?衛崢嶸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