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二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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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崢嶸和陸行知開始輪番盯梢武小文。衛崢嶸分配了時間,自己晚上盯,陸行知白天跟。有時陸行知給衛崢嶸帶早飯,有時衛崢嶸給陸行知帶晚飯,帶了就在車上吃。武小文的行動很規律,他家、文具店、劉大頭家、圖書館,基本上就這四個地方,晝出晚歸,毫無異常,他去圖書館比去劉大頭家去得勤。

晚上八點,衛崢嶸來接陸行知的班兒。此時武小文已經回家去了,早早關了院門。他們坐在車裏,扒拉著衛崢嶸拿來的盒飯,裏面是辣椒炒肉配米飯。其實陸行知吃不了這麽辣的,也不敢跟衛崢嶸提。衛崢嶸問,又去圖書館了?借書了嗎?陸行知悄悄抽著冷氣說,沒借,他就是看。衛崢嶸說,他可能知道咱們調查借書的事兒了,這小子,挺機靈。陸行知借機停下筷子說,劉大頭他們不會說漏了咱們在調查他吧?衛崢嶸吃得極快,這還是當兵時養成的習慣,吃得不快就覺得吃不飽。他幾口吃完,把空盒扔到後座,說,借他們幾個膽也不敢。陸行知只吃了一半,偷偷把飯盒合上說,其實我看他……話沒說完,他搖了搖頭,又說,他這個二流子做派,是不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為什麽呢?衛崢嶸說,就算他小時候有家教,社會上混幾年,也就真的死皮賴臉了。陸行知拿起水杯,灌了口涼水,說,但在圖書館裏他不是那樣。衛崢嶸舌頭在嘴裏捯飭著殘存的飯粒,說,要是裝的,不更說明問題嗎?為了讓咱們放松警惕,看走眼了都不知道!陸行知說,這也可能是一種反社會心理的外在表現。衛崢嶸不想聽陸行知放大詞兒,漱了漱口說,吃完了就回去吧。陸行知忙把後座的飯盒也取了,一起拿在手上,下了車。

衛崢嶸在車裏坐了兩個多小時,去武小文家門外看過一次,沒什麽動靜。他去巷子裏撒了泡尿,又返回車上坐好。將近夜裏11點時,他的呼機響了。衛崢嶸拿起看了一眼,是白曉芙,又放下了。又過了會兒,他有些心神不安,轉頭找找,看到巷頭的雜貨鋪還開著。

雜貨鋪窗口放了個公用電話。衛崢嶸拿起電話撥了號,一接通,白曉芙就問,你的手機怎麽換人了?衛崢嶸說,上交了。白曉芙說,哦,那你自己買一個吧。衛崢嶸沒接茬兒,問,有事兒嗎?白曉芙說,想跟你聊聊天。衛崢嶸說,我這有事兒。白曉芙被嗆了一下,說,哪天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好嗎?衛崢嶸幹脆地說,最近恐怕沒時間。白曉芙說,你不是被撤了嗎?衛崢嶸語氣有點兒慍怒,說,職務撤了,但我還是警察。白曉芙說,那你要忙多少天,我可以等你。衛崢嶸不軟不硬地說,不好說。

白曉芙沉默了好一會兒,衛崢嶸以為電話斷線了,喊了聲喂,白曉芙說,你還是這樣,突然就立了一堵墻,不解釋不交流,把人拒之門外,讓人自生自滅,你還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嗎?衛崢嶸被說蒙了,心虛地反問道,什麽……你說的是什麽話?白曉芙說,這次我等著你。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衛崢嶸一口氣噎在了嗓子眼,恨不能抓起電話,馬上給白曉芙打過去追問。可他又不能這麽幹,只覺得怒意在心裏越聚越多,像開水壺的蓋子蓋不住了,再憋著就得炸了。他開車離開了武小文家,一路開到了武小文的文具店。

中學門口這條路,白天熱鬧,但到了晚上一個人都沒有,店鋪都跟著學生們的時間表開門打烊。衛崢嶸在文具店門口停下車,走到店門前,看了看門鎖,突然飛起一腳,把門踹開了。

衛崢嶸進了門,反手把門關好。他打開手電筒,照了一圈。店面也就十幾平方米大小,貨架擺得很擁擠。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文具、書籍和音像制品都有。衛崢嶸在架子上尋找著,只見書架上有學生常用的筆記本、輔導書,還有一些文學書。文具區有鋼筆、鉛筆、橡皮、墨水、轉筆刀等。突然,他的手電燈光停在一盒墨綠色的HB鉛筆上,這種鉛筆和柳夢杜梅身邊發現的一模一樣。衛崢嶸取了幾支鉛筆,又去音像制品區拿了幾盒磁帶,還在書架上拿了筆記本和書。他回到收銀台,把桌面上的東西都扒拉到地上,然後閃身出了門。

衛崢嶸開車駛過夜晚的長街,臉上的怒氣還在。他在一個垃圾箱旁停下車。把磁帶和筆記本踩爛撕破了,丟進了垃圾箱。他回到車上,拿起車座上的幾支鉛筆,借著路燈的光觀察著。

第二天換班後,他拿著這幾支鉛筆找了法醫老呂,問他能不能檢測出來,這幾根鉛筆跟柳夢和杜梅案發現場那兩根是不是同一批生產的。老呂有點兒莫名其妙,問他,哪弄來的?衛崢嶸說,你別管。老呂說,我測不了,你送到白曉芙那兒吧,這種檢測也不是她的專業,讓她找找人。沒想到衛崢嶸卻說,你找人吧。說完他扔下鉛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