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刀(5)(第3/4頁)

衛崢嶸、陸行知和趙正明沿著醫院的林蔭小道,往停車場走。衛崢嶸還琢磨著剛才陸行知的回答,他本不想問,還是沒忍住,問陸行知,寧寧真是郭勝利的……?陸行知很快地回答說,郭勝利是A型血,寧寧是B型。衛崢嶸反應了一下,他還記得杜梅的血型,杜梅也是A型。寧寧不可能是郭勝利的女兒。陸行知說,讓他有個想頭吧。衛崢嶸明白,現在郭勝利的唯一支撐,大概就是這個孩子了。

趙正明沒聽明白,琢磨了會兒,憑他有限的生理學知識,好不容易才恍然大悟。不過他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剛才郭勝利沒講到。郭勝利砍了白小偉,那麽多人,他怎麽逃出來的?衛崢嶸笑笑說,郭勝利當年還真是個狠人,他跳窗戶跑的。那個歌舞廳的包廂,就在窗戶底下。

那個現場,衛崢嶸當天早上就去了。望江門歌舞廳那個包廂裏的墻上有一扇木格子窗戶,窗戶玻璃碎了幾塊,一扇窗被撞得歪歪斜斜,郭勝利是在混戰中破窗而出。包廂裏,沙發上、茶幾上、隔板墻的粉色壁紙上、綠色人造革地板上,血跡斑斑,縱橫交錯,像一幅波洛克風的畫。沙發上遍布刀痕,綻出襯裏和海綿。茶幾也傷痕累累,除了斫痕,還有鈍器砸的坑。法醫老呂一邊看,一邊連聲嘖嘖,轉圈指著到處散落的血跡說,看看,什麽類型都有了,噴濺型的,甩落型的,滴落型的,擦拭型的,真齊全,叫幾個學生來都能上堂課。

現在衛崢嶸想起那個慘烈景象,還覺得不可思議,揣摩著要是自己在那種情況下,能不能順利突圍。趙正明也想象不出那個場面,不過癮地問,那麽多人沒追上他?衛崢嶸說,就沒幾個追的。那些混混,沒經過這個,郭勝利一跑,受傷重的趕緊去醫院縫針了,受傷輕的著急上碘酒呢。

追捕郭勝利,還是警察的事兒。郭勝利傷人出逃的消息一出,刑偵大隊就進入了戰鬥模式。不光江北區,全市的警察都出動了,協查通報也立即發到了全省各市。

衛崢嶸沒出去抓人,而是在專案組等著。他站在窗前,就看見院子裏警車一輛一輛拉著警笛飛馳而去。霍大隊急匆匆跑進來,焦頭爛額地說,能跑哪兒去?他要跑出了南都,咱這人就丟大了!衛崢嶸卻不著急,說,跑不遠,他這一身傷,不找地方包紮就得死路上了。霍大隊說,抓不著他,對不起老杜!

很快有了消息,有人打110,說看見郭勝利的車了。確定了是準信兒,衛崢嶸馬上下了樓,跳上車,直奔目標地點。

這是拆遷已經接近尾聲的一片城中村,殘垣斷壁,瓦礫遍地。一棟二層小樓前停著那輛豐田皇冠,樓房是居民自蓋的,二樓樓頂都沒了,只剩幾面墻壁空落落地立著。

數十輛警車和上百名警察把樓團團圍住,江北大隊負責抓捕。朱刑警看看樓前的豐田皇冠,車頭上有撞擊痕跡。朱刑警心疼發作,大罵了一句,橫眉怒目就要往樓裏沖,衛崢嶸拉住他,說,我去吧,我能說服他。朱刑警不答應,也不聽命令,擰著頭要闖。霍大隊叫人把他抱住,怕他魯莽壞了事兒,示意衛崢嶸去。

衛崢嶸走到樓前,只見銹跡斑斑的鐵門關著。衛崢嶸說,郭勝利,出來吧。沒人應聲。衛崢嶸知道郭勝利最怕聽什麽,特意加重了語氣說,畏罪潛逃,不是你的風格吧。這話果然戳到點子上,鐵門開了。郭勝利站在門口,表情平靜,伸手一個個扣好外套的扣子,裏面的襯衣被他撕成了繃帶,一條條纏在身上。外套裂了數條口子,因為是黑色布料,血跡並不顯眼。衛崢嶸說,別硬撐了,走吧,縫針上藥去。郭勝利笑笑說,別急。扣好扣子,他突然從身後拔出鋼鏟。在場的警察都動了起來,準備拿人或者直接擊斃。

衛崢嶸趕緊揚了揚手,讓後方別動。郭勝利伸出左手,鏟刃卡到無名指根,擡膝蓋猛地一磕。衛崢嶸沖了上去,還是晚了一步,指頭已經掉了。衛崢嶸輕而易舉就把鋼鏟奪了,剛才那一下,是郭勝利最後一點力氣。衛崢嶸擡手把鋼鏟扔了,氣得罵道,你他媽傻呀!郭勝利臉白得像紙,吸著冷氣跟衛崢嶸說,該還的還是得還。

衛崢嶸抓著郭勝利一條胳膊走向警車,說是抓,但幾乎是攙著他了。郭勝利回頭看了一眼,說,1993、1994年的時候,杜梅住過這兒。

聽衛崢嶸講了當年抓捕郭勝利的經過,趙正明不勝唏噓,大概對自己沒趕上那個場面深表遺憾。

他們經過林蔭道邊一處供病人歇腳的小亭子,正好裏面沒人,陸行知有話要說,示意他們進去坐會兒。坐好了,陸行知跟衛崢嶸說,咱們對對案情?我從曲振祥的角度,你從郭勝利的角度。衛崢嶸應了下來。兩人略一思索,做好準備,一來一往地開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