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8頁)

王大花大驚,她回頭一看,遠處塵土飛揚,膏藥旗分外顯眼。躲是躲不開了,王大花拉住毛驢,想牽到路邊,誰知毛驢像是被汽車聲驚了一般,不聽擺弄。轎車開過來,擋住了去路。從車裏下來的一男一女兩個人,脖子上都掛著相機。另有兩個軍人下車,其中一個居然是青木正二。

王大花將鋼蛋攬在懷裏,腿哆嗦著,那女的對毛驢有了興趣,舉起相機對毛驢一通拍照,像是見了久別的親人。青木正二站在不遠處看著。毛驢躲著,一個日本軍人上前拉毛驢。

王大花急了,上前求著日本軍人:“太君,毛驢不能給你們啊,這是我借來的,得還人家呀。”

女的忙對王大花擺手,唧哩哇啦說著日語,青木正二翻譯:“秋子小姐說,你的驢很漂亮,讓她想起了家鄉的驢。”

叫秋子的女人忙對著王大花鞠躬,對鋼蛋也微笑起來,還摸了把鋼蛋的臉蛋,王大花忙把鋼蛋拉到身後。秋子又打量起毛驢馱的東西,對柳條筐也來了興趣,居然照起相來。王大花心裏咯噔一下,那柳條筐裏裝著的,可是戲匣子,要是讓小鬼子發現了,非搶去不可,那她可就沒了去見王三花和孫世奇的見面禮,沒有個像樣的見面禮,她和鋼蛋就沒臉住在人家那裏。王大花攔在柳條筐前,不讓秋子翻看,一個日本兵火了,上前呵斥王大花閃開,王大花哀求:“太君,別,別呀,這可是我的全部家當,是我送給城裏親戚的。”

青木正二說:“秋子小姐沒有別的意思,她就想背著筐子照張相。”

王大花哭喪著臉,說:“一個破筐有啥好背的,在家都是裝驢耙耙蛋,別臟了女太君的白褂子……”

青木正二笑笑,給秋子翻譯了一遍王大花的話,秋子小姐笑吟吟地搖頭,王大花還要說什麽,一個日本兵突然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上前去搬筐,王大花嚇得面如土色,秋子小姐忙對日本兵搖頭,連連說:“不要拿了,我不照了。”

兩個日本兵強硬上前,想擡下柳條筐,卻沒擡動,兩人疑惑,青木正二盯著王大花,問:“這裏面裝的什麽?”

王大花慌亂地擋在筐前:“太君,我全家就這點值錢的東西了。”

一個日本兵一把將王大花推倒,搬下筐來,翻出筐裏的雜物,所有人面面相覷。

筐子裏,居然是一塊石頭。

王大花也蒙了。

“你馱著一塊石頭幹什麽?”青木正二盯著王大花,問。

“我怕孩子坐在上面,壓偏了。”王大花支支吾吾地說。

青木正二想了想,回頭翻譯給秋子等人聽,秋子點頭,不光對王大花一個勁地鞠躬,還豎了下大拇指,王大花不明就裏,只是覺得這個光知道鞠躬的女人彪乎乎的。

秋子終於背上了柳條筐,讓人給自己照了好幾張相。一通折騰後,秋子看看王大花和鋼蛋,又對青木正二說著什麽,青木正二對秋子點頭,秋子回身對穿便裝的男人說著什麽,男人跑回車裏。手裏拿回來三盒罐頭,遞給秋子。秋子接過罐頭,遞給王大花,唧哩哇啦又說了一堆日本話,青木正二翻譯給王大花聽,說:“秋子小姐說打擾您了,謝謝您,這三個罐頭,是她的一份謝意。”

王大花沒接,秋子將罐頭塞到鋼蛋手裏。鋼蛋茫然地看著王大花,不知道該不該拿。秋子站到了鋼蛋和鋼蛋身旁,又拉過青木正二和幾個日本軍人,青木正二面色嚴峻。秋子笑眯眯地沖著男人手裏的鏡頭擺手勢。男人舉著相機,按動了快門,王大花、鋼蛋、秋子、青木正二、幾個日本軍人、驢,一起被定格。拍完照,秋子又對王大花鞠好好幾個躬,這才跟青木正二等人一直上了汽車。汽車開走了,愛鞠躬的秋子還在車上笑吟吟沖著王大花和鋼蛋擺手。看著逐漸遠去的汽車,王大花把筐和行李又翻了一遍,電台真不見了!

王大花扭頭見鋼蛋又在吃著兜裏的零嘴,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打落在地。鋼蛋嗚嗚地哭起來。王大花忍不住鼻子一酸,整理好行李,自己邊哭邊給鋼蛋擦眼淚。

“哭啥哭!沒了個戲匣子咱還不活了?”王大花恨恨地罵著,“你個臭貨郎,別讓老娘再看見你!”

前面是一個不大的村落,依稀看到黑烏烏的茅草屋頂。王大花和鋼蛋走進村子裏歇腳。一棵老樹下,放著貨郎挑子,幾個孩子和婦女在挑東西。旁邊的一塊石頭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在給貨郎按著腳踝,貨郎痛得額頭冒汗:“大叔,你輕點。”

原來,這貨郎偷了王大花的“戲匣子”,天不亮就從破廟匆匆走了。因為天黑,貨郎又走得匆忙,結果一不留神,一腳蹬空掉進了路邊的塄坎下面,腳也崴了,連滾帶爬好不容易進了這個村子,就找了個郎中給他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