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韓山東從王記魚鍋餅子店後院門進去時,老街上的夜已經走到了後半夜,

韓山東躡手躡腳地進屋,他掀開門簾朝裏張望,窗簾沒有拉上,月光灑在炕上,炕上空空地不見人影。韓山東慢慢地朝前挪著步,突然腳下一絆。地上,居然躺著兩個人!

韓山東摸出火鐮打火,豆大的火光中,是臉色烏黑的夏家河和江桂芬。韓山東把手放在夏家河的鼻子下,還有氣息。韓山東舀了一大瓢水,往夏家河嘴裏灌,夏家河沒有反應,韓山東扶起夏家河,拍打著他的後背,夏家河突然輕咳了一聲,水從嘴裏流出,韓山東一喜,加重了拍打,夏家河劇烈地咳嗽、嘔吐起來。

“你先吐著……”韓山東回身又去扶起江桂芬。

一番折騰之後,夏家河和江桂芬總算好過來了。

夏家河和韓山東接上了關系,他還向韓山東介紹了江桂芬,說她上學的時候就積極向我黨靠攏,是一位愛國青年。

韓山東告訴夏家河,花園口的黨組織遭到敵人破壞,大連的黨組織根本不知道。“我到餅子店和你接頭,才發覺唐全禮不對勁兒,他用的是已經廢止的接頭暗號。可是哈爾濱方面只知道我們這一個交通站,所以,我只能冒險在那裏等著你。可惜,第二天你沒出現。”

“我去了。”

“去了?”韓山東仿佛沒有聽清,問道。

“可惜,遇到了點……狀況。等我再去的時候,已經過了接頭時間。所以第三天才又去了,可我一進門,就發現苗頭不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幸虧最後一天你沒去。”

“其實我也差點被敵人抓了去,碰巧我的懷表壞了,去晚了。”

夏家河苦笑一聲,說:“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你也是在餅子店發現唐全禮叛變了?”

“那倒沒有。被捕以後,唐全禮一再套問我的身份,這是極其反常的。不過,我有一件事沒弄明白,大花明明使錢救的是唐全禮,為什麽他還是死了,我卻活著出來了。”

韓山東解釋:“上級知道敵人突然要處決你,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嚇唬了一下劉署長,他就服軟了。”

夏家河恍然大悟,雖說唐全禮是叛徒,死有余辜,可是如此這般的死和活,讓自己對王大花心存愧疚。夏家河甚至理解了王大花給自己下毒的舉動。不過,此時的韓山東考慮更多的是電台:“沒有電台,大連的黨組織就是聾子、瞎子。前兩次,送電台的同志都犧牲了,大姑娘指示,這次一定不能再出問題,現在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安全帶到大連。”

“大姑娘?這名字有意思,到大連之後,我能見到她嗎?

“看看吧,這個我說了不算。”

“可是沒有電台,我去了也是白搭。”夏家河想到了電台。

“電台呢?”韓山東追問。

“王大花拿走了。我們得設法找到她,拿回電台。”

“她能把電台拿到哪?”韓山東裝上一鍋煙,點上,開始抽了起來,煙鍋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火光把他的臉也映照得忽明忽暗。

“王大花以為自己殺了人,應該不會留在花園口,她應該去了大連。”夏家河說。

“去大連?”

“對,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一定會躲出去,躲得越遠越好,王大花在外地沒有什麽親戚,只有一個三妹在大連,她一定是投奔這個妹妹去了。”

韓山東點頭:“那我們現在就去火車站堵她,明早六點半才有去大連的火車,來得及。去晚了,電台別叫敵人搜了去。”

夏家河跟在後面,看到驢棚,夏家河想到了什麽,說:“不對,她不會去坐火車。”

“為什麽?”

“驢沒了。”夏家河指了指驢棚。

“那她興許把驢賣了,或者送人了……”

“家裏值點錢的東西都不在了,只能拿驢當腳力。”

“那她就是走山路去大連了。城子疃的吊橋河是滿洲國和關東州的界河,那裏的盤查最厲害。”

夏家河著急:“那得趕快聯系上級,一定要在半路截住王大花,拿到電台!”

“這沒有問題,我馬上去打電話!”韓山東說著,轉身欲走。

“等等!”夏家河叫住他,說,“無論如何,要想辦法保證王大花和她孩子的安全。”

“行,我知道了。”

夏家河、江桂芬和韓山東三人出了院子,夏家河問韓山東:“你在大連幹什麽?”

“正經營生是開電車,有空了,去碰碰海,補貼點家用,也能解決一些活動經費。”韓山東苦笑。

夏家河想了想,說:“到大連後,我和小江先住旅館,回頭你幫我們租個房子,最好是臨街的房,我想開個牙科診所,也好有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