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也就是說,她追著元允中說話的情景大家都看見了!

宋積雲再次感受到了“謊言如雪球,越滾越大”的威力。

她在心裏暗暗嘆息。

錢氏卻抿著嘴笑著朝廳堂望了一眼。

元允中喝著茶的側影印在鑲嵌著琉璃的槅扇上,優雅得如遠山翠黛。

錢氏不由壓低了聲音,道:“還好我拖了拖,正巧就遇到了元公子。聽元公子那語氣,你們去洪家,洪公子對你們挺客氣的。可見元公子雖然出身尋常,但在外面行走也是能支應起門庭的人。你剛才也聽到了,就是十一太爺聽了,也誇元公子行事妥帖呢!”

宋積雲語塞。她轉移了話題問起了父親七七祭祀的事來。

錢氏覺得這是大事。

她又看了眼槅扇,略一思忖,領著宋積雲出了內室,和在廳堂的元允中分左右坐下,事無巨細地說起了宋又良的祭祀:“到時候報恩寺的道長、無名寺的和尚、八仙庵的姑子都會派了人過來做道場。陰陽先生算得辰時是吉時,我們用了早飯就去你父親墳前,燒了紙錢,正好趕回來用午膳。來的人比較多,午膳就請了小宴山的師傅過來包席,四個幹果,四個冷盤,六個熱菜,和你父親出殯的菜式差不多……”

宋積雲見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贊揚起了母親:“這些事我都不太懂,還是得您跟族老們商議才成!”

齊心協力,其利斷金。

宋家二房只有這幾個人,她以後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裏的生意上,這後宅和人情來往上的事她母親若不立起來,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成。

不然後世為何做什麽事都講團隊精神呢?

她得把家裏的人各盡其能的培養起來。

包括性格像錢氏一樣綿軟的宋積玉和年紀尚小的宋積雪。

錢氏聽了這話果然很高興,她還拉著宋積雲商量起了七七祭祀那天哪些仆婦留守家中。

要不是鄭嬤嬤見時候不早了,硬著頭皮進來問她午飯擺在哪裏,她恐怕連午飯都忘記了。

就算這樣,等元允中告辭,宋積雲陪錢氏用了午飯,從母親的院子裏出來,也已經過了未時。

宋積雲還惦記著給洪家燒訂制瓷的事。

她和元允中迷路的趙家集,可是洪家的地界。

那些追擊他們的人被帶走之後,她甚至沒敢派人去打聽後續。

元允中的話怎不讓她多思多想?

宋積雲讓鄭全悄悄地去打聽洪家的事,她則回屋換了身日常居家穿的衣飾,吩咐廚房做了定勝糕,帶著香簪去了蔭余堂。

雖說已入秋,可正午的陽光還帶著夏日余威。

邵青站在院子遊廊下,督促著幾個新進的小廝在日頭下蹲馬步。

見宋積雲來了,他大步上前和她打著招呼。

幾個蹲著馬步的小廝卻目光都沒有移一下。

這是跟誰就是誰的人了?

不過短短幾日,邵青把人教得這樣好。

尋常人家可沒這本事。

宋積雲心中暗驚,面上卻不顯,笑著讓香簪把裝了點心的食盒遞給邵青,道著:“元公子呢?”

邵青接了食盒道了謝,笑道:“公子躺在床上看書呢!我這就去通稟一聲。”

宋積雲點了點頭。她把元允中拘在她的紗櫥時就發現了,元允中不是個好動的人,頗有些“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的散淡。

邵青過了一會兒才請她進去。

屋裏的窗欞大開,微風輕拂,帶著院子裏草木的清香。

元允中穿了件雪白素面杭綢道袍,懶懶地靠坐在太師椅上,明亮的日光照在他白凈的臉上,他挺拔的鼻子和深邃的眉弓比往日更顯梭角分明。

宋積雲微微一愣。

她怎麽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出了什麽事?

這念頭在她腦海一閃而過,她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問一聲,元允中已擡瞼望著她,淡淡地道了聲:“你來了!”

平鋪直述的聲線,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或者是自己的錯覺!宋積雲幹脆收斂了心緒,笑道:“廚房裏做了些點心,拿過來給你嘗嘗。”

元允中聞言坐直了身子骨,開口卻把她的“路”給堵死了:“你們家也算是梁縣的地頭蛇了,打聽一些舊事難道不是事半功倍的事嗎?”

宋積雲氣極而笑。

敢情他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那還一幅“你別怪我沒提醒你”的模樣!

要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見過面了,他要是有心提醒她,為何不早點告訴她?

非要等她答應了給洪家燒瓷才說出來!

這家夥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積雲幹脆道:“元公子是什麽時候知道洪大公子是外室子的?”

元允中不置可否,慢悠悠地整了整桌上紙墨。